小羽刚开始写小说时的得意之作被时间遗
1 她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和电影里那些长生不老的人一点也不一样,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成份能够拿出来炫耀。不能控制别人的思想,不能飞檐走壁,不会炼仙丹,但也不用避开阳光只在夜里出没或者靠吸血维持满脸胶原蛋白。她真的不用做什么,她只是真的不再变老,完完全全被时间遗忘了。 她想过是不是自己只是老地比别人慢很多。但这四百年来,她半根白头发也没有长。时间静止了,属于她生命的钟,嘎然而止,永远地停在了某个瞬间,再也没有向前一步。她好像是被卡在两个时间节点之间的一粒埃尘,微小地无足轻重。 她从事过几乎所有不会引人瞩目、不用抛头露面的职业。培育花草蔬果的园丁,缝纫厂里做手工活儿的女工,出版社咬文嚼字的校对,朝九晚五整理文件的秘书,面包房的烘培学徒.....她不能做得太好,不能让人们开始留意到她这么个人,不能让人记得她的模样和名字。她不可以出名,哪怕在一个只有两百人的小镇上出名都不行。记得她的人越多,她要躲的雷区就越密。她要保证,她的一切都和别人没有两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让记忆力本来就不那么好的人们在她离开以后迅速地把她忘地一干二净,仿佛她不曾存在过。 每十年,她就要换一个地方居住,和上一个住过的地方隔地越远越好。倒是没有出过大错,如果不巧遇到若干年前曾经遇见过的人,开始若有所思地说她长得有点面熟,她也会淡淡地笑笑,说自己长了一张大众脸,顺便岔开话题,也就躲了过去,然后迅速闪人,把惹祸上身的几率降到最低。她很庆幸,自己既没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又没有任何惊世的才华,才让她这四百年来都安然度过。 她曾经有过挚友。多年前,她与一个女孩每天形影不离,彼此分享所有女孩的秘密。她做了女孩的伴娘,看着她出嫁。在那一天,她亲吻了女孩的额头祝愿她永远幸福。女孩一天天变得更有成熟的风韵,婚后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她既开心,又难过。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不然,她最好的朋友很快就会发现她的秘密。她默默地离开,再也没有和女孩联络。 她有过几个恋人。想过要告诉他们自己的秘密,但始终没有开口。她害怕对方知道以后,会抱头尖叫着逃开,或许更糟。她不敢想下去。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爱”这个东西,她不能确定。很大可能,这只是一个被编造出来的骗局,好让人类不必一个人孤独地死去。这似乎是她能够找到的唯一说得通的理由。 她想,如果被人发现了自己不会变老会如何呢?肯定会被当成一个妖怪,塞进牢笼里,隔离起来,被灌下各种口味奇怪的药物,被各类仪器探测自己的生命体征。总之,和实验室里的小老鼠没有两样。她不想这样,不想失去自由,更不想失去做人的尊严,如果她依旧可以被定义为属于人类这个物种的话。 她不是没有对这无尽的生命厌倦过。无数次地想,结束这无意义而又没有终点的人生。但她依然好奇,这样的命运背后是不是另有安排呢?世界上有没有和她一样被时间遗忘的人呢?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是不是快乐,但始终没有答案。她的生命中缺少了些什么,让她的生命之钟无法再嘀嗒开始走动。 她有时也觉得很害怕。怕忽然有一天时间捡起了遗忘已久的她,好像一个被追捕的通缉犯终有一天被团团围剿,必须缴械投降。在被时间重新找到的那一瞬间,她会干枯地好似被一下子抽干所有的水份,立即化成灰烬,散落一地,风一吹,无影无踪。 2 这十年,她搬到了一个靠海的城市,清晨被海鸥的叫声唤醒。夜深人静之时,海浪拍打海岸,浪潮声那样地规律,总能让她慢慢平静下来,渐渐进入梦乡。她喜欢这个地方。这四百年来,能让她夜晚睡地安稳的地方并不多。这里也许有些不同,她心想。 她有一份教幼儿弹入门级钢琴的工作。虽然收入不够丰厚,但非常稳定。她把每天要去哪个孩子家上课的日程安排好,把目的地路线写在笔记本上。上完课,她会骑单车去海边的市场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虾。回到家里,做一些简单但可口的饭菜,配上一杯冰镇的啤酒。 傍晚的时候,她喜欢在海边的沙滩上散步,看夕阳,吹海风。她其实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也不会刻意回想。没有人记得她,她也不想记得任何人。每天和自己安静地在一起,已经是她养成的习惯。 这一天傍晚下课早,她慢慢散着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海滩的尽头,来到了一个小木屋门前。门口有个牌子,写了几道海鲜菜品的名字。原来是个海边的小餐厅。走得有些累了,她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尝尝这里的菜再回去。刚才看到门口的菜牌上,辣酒煮花螺这道菜似乎很诱人。她点了这道菜和一瓶冰啤酒。餐厅没几个客人,这份清静让她觉得很安心。菜一会儿便上桌了。她抬头,见到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这是长年累月在海上奔波捕鱼的渔夫普遍的肤色,持续的日晒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干燥,眼角的纹路也颇深。她咧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花螺味道非常鲜美,哪怕她其实并不特别喜欢螺肉,也觉得尤其美味。离开餐厅的时候,她微笑着朝他挥挥手道别。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她合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照常去教课,她发现少了一份乐谱。难道是早上出门匆忙,忘记拿了?下课后,骑车路过海滩,远远地有人在向她挥手。咦,那个皮肤黝黑的人似乎有点面熟。原来是昨晚那个海滩餐厅里遇见的人。她停下单车,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昨天你走以后,凳子底下有一份乐谱,我想可能是从你的布包里滑落出来的。你看看,有没有少。”他从身后拿出乐谱呈到她面前。正是她今天找不到的那一份。 ”今天还想吃辣酒煮花螺吗?“他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今天的花螺和昨天的一样美味。”你的手艺真棒!“她夸奖道。 ”哪里哪里。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只会做这一道菜。“他调皮地对她眨眼。这个黑皮肤的男人,是这家小餐厅的老板。结束了二十余年的捕鱼生涯之后,在海边开了这个小餐厅。 她之后常去他的餐厅吃饭,在餐厅的后厨房里也时常露几手,做几个小菜,和他一起喝酒,看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落山。夜了,海风起,吹得她的长头发四散飞舞,乱地打了结。 “我有一种病,可能治不好。”在她和他相识一百天的时候,她说。 “治不好没关系,不要让它主宰你的生活。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你也要答应我,以后的日子都要跟我在一起,不可以离开我,知道吗?”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要跟她拉钩。她也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和他的钩在一起,然后握住他的手背,翻过手掌,用左手的食指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一颗心。他笑了笑,亲了亲她的额头。 3 和他在一起以后,有一天清晨,她对着镜子,挑起头上的一根白头发。那一刻,她听到钟嘀嗒开始走动的声音。这个声音,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她吓了一跳,好像自己的身体里装了一颗定时炸弹。嘀哒声很快消失了,她慢慢平静下来,捏着这人生中的第一根白头发,把它拔了下来,拿到眼前仔细端祥。确实是一根白头发没错。属于她生命的钟又开始走动了吗?随后的几个月里,她陆续又找到了几根白头发。她不再把它们拔下来,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笑了笑,出门去给孩子教课。 和她在一起以后,渐渐地,他的皮肤不再如之前那么粗躁了,深遂的皱纹也淡了许多,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他感觉到了自己面容的变化,也猜到了一定与她有关。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治不好的病?他没有感觉到惊恐。如果这就是她的秘密,那么他就一定要帮她守住,直到他死去。相比拥有不老之躯这个谜,他觉得失去她要让他害怕得更多。 他们经常手牵着手一起去市场买菜,一起在海边散步,一起追赶、戏弄海鸥,捡美丽的贝壳回家做装饰品。他经常煮花螺给她吃,她时常弹一些轻快的曲子给他听。她和他,对自己身体的改变都只字未提,渐渐地甚至忘记了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异样。他们每十年会搬一次家,都依旧会选择靠海的城市。 两百年后,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她和他握着对方的手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永远闭上双眼前的那一刻,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对彼此说“这两百年,有你,真好。” 长按 一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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