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莫名其妙的旅行,全程三万公里
沈阳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a_5837445.html我是张嘉佳,工作没力气。一日复一日,无聊又蛋逼。本来要去无锡探望两个朋友的,他俩在那拍戏,转念一想,过去除了喝酒就是吹牛,可能还要发酒疯,正在纠结中,有哥们电话来,说不如旅行。“你不也要探班的吗?”“话是这么说,但不去应该不会绝交的。”“有道理。”“走吧。”“好的,去哪?”“南极。”“哪儿?”“南极。”“…………去南极干啥?”“打企鹅豆豆。”“好的,走。”这一去行囊空空,基本装备只有手机,往返全程三万公里,历时十四天。1南极应该是很多人的梦。人类最后发现的大陆,一千四百万平方公里,土著居民是企鹅海豹鲸鱼。梦都遥远。北京到乌斯怀亚,地球最漫长的飞行,飞机窗外日月轮换,云层明灭。飞得人仰马翻,屁股湿疹都坐出来了。北京起飞,中转迪拜,里约热内卢,布宜诺斯艾利斯,再到乌斯怀亚,身旁旅客换了三拨。亚洲由东到西,横贯整个非洲,飞跃大西洋,变幻的时差追在身后。乌斯怀亚登船,两天后抵达南极洲。两周行程,光往返就花去八天八夜。需要阿根廷签证。终于落地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标方尖碑附近,阿根廷国旗第一次飘扬就在这碑上。 七九大道很宽,沿途建筑也非常欧化。 二十年前,校园男生经常买一份报纸,叫体坛周报。为了追随球星和联赛,八零后很多男生的世界地理启蒙,对欧洲和美洲城市的认知,都来自这张报纸。 站在博卡的街道有点恍惚,沿街各种肤色的背包客晃晃悠悠,这就是马拉多纳和梅西奋战过的城市了。 他们,和博卡青年。 恍惚半分钟,饿了,找宵夜,南美人民给了个惊奇。 这都后半夜了,他们在游行,又唱又跳。 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不远处仨老外研究吉他,不知道是想卖艺,还是想给游行伴奏。 随便进了家馆子,夜深,餐馆人不多。据说巴勒莫区比较热闹,人称南美三里屯,全阿根廷唯一一家火锅也在巴勒莫,叫九宫阁,传言很正宗,太累了不想打车过去。 南美人民又给了个惊奇。 一份牛排两百比索,不到三十块钱人民币,端上来厚重的一块,让人有点愣神,这么便宜的吗。 2 睡了三小时,继续赶飞机,四小时后,抵达乌斯怀亚。 南极和北极不同。南极是洲,北极是洋,我们说的去北极,抵达的一般指冰岛、斯瓦尔巴群岛、挪威、芬兰以及格陵兰岛。 而在这个星球的另一端,人类的城市文明到乌斯怀亚为止,因此乌斯怀亚被称为世界尽头。 机场到酒店七公里,路边南美人民盖着密密麻麻的小屋,五颜六色,造型迥异,有的像日本,有的像泰国,有的像瑞士,热情奔放,瞎盖一气。 小镇八万人口,旅客也不多,甚至可以到了这里,再购齐装备。和阿根廷的国旗一样,蓝与白是主色调,无穷无尽的蓝,肆无忌惮的白。 乌斯怀亚很小,去南极的游客几乎都从这里登船。小镇商业街只有一条主干道,半小时从头走到尾,基本都是咖啡馆,卖户外装备的,一些纪念品小商店,超市很少。想买个打火机,半天找不着,背包客和土著到处摆着路边摊,地上铺块布,瞎卖一气。 阿根廷和它的邻居智利关系很差,智利今年五月份宣布,把该国最南端的一个小港口提升行政级别,升为城市,所以从今年五月份开始,世界尽头变成了威廉港。 这个操作让阿根廷和全世界游客猝不及防。 晃了一圈,没遇见中国人。 然后大下午的,南美人民又游行了。 锣鼓喧天,彩旗飘扬,队形散乱,毫无威严,一点也不帅气。 跟他们走了一段,治安队摆了路障,不给前进。一群人就在路障前加倍的锣鼓喧天,彩旗飘扬,队形更加散乱,有个一米五五的小个子,挂了半人高的大鼓,敲得生无所恋。 我看他们敲了三小时,还不解散,穿着拖鞋有点冷,我就去吃晚饭了。 乌斯怀亚日落很晚,十点天黑,所以餐馆七点才开门。乌斯怀亚在大众点评上都没开放,猫途鹰可以,挑了家当地火爆的,专营帝王蟹。 据说老板自己捕捞,门口排满老外。 这么大一只帝王蟹,一百人民币。 乌斯怀亚海鲜价格感人,整块黑鳕鱼,八十人民币。 乌斯怀亚最初被政府用来建造监狱。 传说早期有犯人越狱成功,消失几天,自首了。 三面冰封,一面对海,活不下去,只能归队。 那家餐馆正对码头,吃了顿饱饭,犯困,连灯塔都懒得去,在酒店发了会呆。 没有住在乌斯怀亚小镇中心,落脚洛斯卡群斯酒店(loscauquenes),距离小镇四公里,这里有乌斯怀亚最美的景色和最好的餐厅。 大堂留言簿到此一游。 隔壁山坡下,斜出来一块,一户人家的房子正对去向南极的航线。 默默等待天黑,七八点了,世界尽头依然白昼。 孤独的老男人,窗前海鸥飞过,迅速冲上去撒了把孜然。 崖边房间正对斯科舍海,左手大西洋,右手太平洋,辽阔的水面布满鱼鳞般的波纹,海鸥在深蓝色上滑翔。 洋流与天空逐渐合拢,浓墨重彩的云朵,和远处山峰的雪一起隐入夜色。 终于天黑了,已然九点多,视野中一片绚烂。 开窗睡的,海风清凉。 半夜三点,一片漆黑中,被乱七八糟的动物叫声吵醒了。有喊“轰趴轰趴”的,有喊“哔啾哔啾”的,有喊“噶哈噶哈”的,气得我一跃而起,冲着窗外大喊一声“呱哒呱哒”,顿时万籁俱静,可能那帮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在想,这傻逼是谁。 睡到中午,码头登船,一艘充满溢美之词的豪华极地邮轮。 谁也没想到,这是美梦和噩梦并行的开始。 3 去南极如此艰辛,三十小时飞行,四十八小时航行,刚穿过德雷克海峡。 因为艰辛,才是梦想。 但我没有梦想,我就是瞎走走,坐塌了屁股,流干了眼泪。 邮轮一共八层,三层以下工作区。四层有电影院,餐厅,酒吧,茶水间,棋牌间,甚至有商店。五六层舱房,七层全透观景酒吧,游泳池,spa室,吸烟区,八层是户外跑道。 入住登记传来消息,一名旅客退票,因为在乌斯怀亚自然公园坐小火车,想感受平原草地的柔软和芬芳,一跃跳下火车,结果双腿粉碎性骨折。 大家对此表示同情和悲哀,甚至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一个噩梦,WIFI。 开船后吃了晚饭,自助餐,南美大厨炒了几个菜,滋味一言难尽。从做法上看,应该是菠萝红椒坨坨鱼。同伴安慰我,说来都来了,感受一下。一边说,他一边放下了叉子,漱了漱口。 同伴又说,回去洗个澡,十点相聚酒吧。我说好的。 阿根廷大嫂开夜床,看我一个人一间房,说了句:youonlyone?o~no~alone! 我只能倔强地回应:butiamsohappy! 阿根廷大嫂问:doyouneedsomefruit? 我说:kneehotel. 阿根廷大嫂没听懂,走了。 原来这艘船上没有猕猴桃。 第二个噩梦,晕船。 洗完澡躺了会,根本没去成酒吧,倒头昏迷,整夜梦见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摇篮里,一万头鲸鱼齐声歌唱,睡吧睡吧,你起不来啦… 清晨挣扎着起床,所有人应该都吃了晕船药,走路依然飘飘荡荡,跟磕了药的幽灵一样。脑子也集体昏昏沉沉,说话打秃噜。 船开了一宿,进入德雷克海峡。这一夜,还只是平缓洋流区,但我清晰记得,自己在床上被抛来抛去,一会滚到左侧,一会滚到右侧,永不停歇。经过这一夜,我的肉质特别紧实。 同伴早餐吃着吃着,嘴角流下了口水。他擦了擦,傻笑了一下。这船再晃一宿,他可能就老年痴呆了。 一对激情似火的夫妻,穿着泳衣狂奔到七楼,掷出游泳圈,游泳圈砰一声弹出了泳池。 原来渔网遮盖着,泳池不开放。 这对夫妻很绝望,旁边围观群众包括我,偷偷把手里泳衣藏起来,说,二百五,这么大风,泳池怎么可能开放呢? 风真的很大,我跳了一下,拖鞋飞走了。 全船唯一的吸烟区,七层甲板,狂风暴雪,我哆嗦着摸出打火机,一位大爷漂浮着走过来,我递给他一根烟。 大爷用力晃晃脑袋,说,我是老烟枪。 我赶紧递给他两根。 他推开,说,抽了更晕,不抽了。 说完大爷漂浮着走了,没按按钮就想进电梯,脑门咚地一声撞在门上。 4 已经逼近南纬60度,极锋带,放眼望去白雾茫茫,海平面环成一个圆,像被扣在了圣诞球里面。 船上开了一个动员大会,要举办很多活动。比如,裸奔冰川,裸跳冰河…… 拒绝我香烟的大爷一直在笑。 听起来每个活动,都能让我改行做直播,收入远超当个作家。 想到这里我也笑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明天下午才会看到陆地。 一宿的巨浪在前方。 但我无论如何,哪怕晕到提前老年痴呆,也要去找豆豆喝一杯。 睡着了,在床上被抛来抛去。梦见一只企鹅,跪在我面前磕头,说,爸爸我错了,这颗猕猴桃献给你。 我笑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醒来凌晨七点,即将登陆。 我只有一只拖鞋。 焦虑之极,船上发了雪服和雪地靴。 但我没有带袜子。 送我猕猴桃的那只企鹅,可能已经出了一把黑切等我了。 5 去南极的人都扛着长枪短炮。 好贵的镜头。 我没有。我只有手机。我带最多的是一次性内裤。 海鸥飞过。 别人拍出来是这样的。 啧啧啧矫健吧。 擦擦口水我也去拍。 我拍出来是这样的。 …… …… …… …… 跟踏马一群苍蝇一样的。 踏马的。 怒火攻心。 6 第一次踏上南极洲的冰封大陆,有点傻眼。 同伴按照船方指南是这么穿的:上身速干内衣,套保暖内衣,套薄羽绒,最外是雪服。下身保暖裤,羽绒裤,最外是防水裤。 他兴奋地奔跑,阳光耀眼,雪地亮得吓人,没走几步,中暑了。 他虚弱地说,卧槽,穿太多了。 南极中暑第一人。 如果没有狂风暴雪的话,并不算冷,零上零下五度之间。但这不是南极腹地,南纬62度,穿越德雷克海峡后的首次登陆。 漫山遍野的企鹅。各种各样的企鹅。 有的单独站在浮冰思考鹅生,有的一万头挤在一块思考鹅生。 它们满脸无知,但非常严肃。像小学同桌,解题乏力,却对老师无所畏惧,用傻来对抗整个世界。 宽阔的雪地横布着几条被踩出来的浅道,又长又窄。向导说,这叫企鹅高速公路。 在南极,企鹅有先行权。你要是和它撞路了,对不起,你得让路。 帝企鹅没有遇见,据说身高一米二,跳起来能击中你的下巴。 企鹅的逻辑不太正常,看得我一愣一愣的。正对着它们瞎拍,飞来一对贼鸥,抢走一枚企鹅蛋。 公企鹅疯狂追赶,我正揪心,它停下脚步,突然开始思考鹅生。不允许干涉生态,那对贼鸥就在我脚边,把蛋吃了。我困惑地看向那头公企鹅,它思考了大约一分钟,做出了决定,扭头就走,摇摇晃晃跑到远处,趁别人家孵蛋的母企鹅不注意,贼头贼脑猛地伸嘴一叼!它不是叼蛋,它叼走了别人家筑窝的石头。孵蛋的母企鹅不能爬起来,只能狂骂MMP,它连滚带爬跑回家,把石头堆上自己的窝。蛋被偷了,拆别人家窝,这又是什么操作,完全看不懂。整段我都录下来了,摄影师说,你怎么跟个狗仔队一样。7未曾探险到深处,更像完成了终极打卡地。全程壮丽而迷幻。云彩,冰川,洋流,天空,总觉得雪山背后就是天堂塌陷的瀑布,席卷着万千蓝白浮冰倾泻到人间。见末日般的黄昏。浮冰簇拥着划向不可知之地。偶尔遇到奇怪的生物。同伴大喊,这他吗的海蜇吧,能不能捞起来凉拌。大家集体擦了擦口水。工作人员说,不能,上次还有人拿小冰块丢海豹,差点被遣送回去了。醒来面朝冷酷仙境。没有凉拌海蜇吃。南极是否变暖,没有发言权。我并没有深入到冰川的故乡,抵达星球的轴点。望一望,我就满足了。我应该不会去极点了,应该不会吹到零下三十度的冷风。少年时说结伴去到世界的深处,后来一个人出海。誓言里的每一件事,想全力做到,却无力履行,最后停驻南纬六十多度观望。我已经不再打算冒着风雪,在这个星球的最远端扎一座帐篷。我又懒又没有好奇心,一个人出海,只是为一个人喝酒找个理由。白昼无比光明,阳光透过凝结亿万年的冰块,停落手心。晃动的房间内入眠,睡前想把撕一片云彩,把月亮包裹其中,坠落深海,像一颗永恒在宇宙中漂浮的馄饨。是的,饿了。地球最后被人类发现的大陆,没有城市,也没有火锅。阿根廷签证很容易发放。机票简单,船票比较贵,从三四万到十几二十万不等。有些背包客会直接到乌斯怀亚,每艘游轮出发前,偶尔剩余部分船票。这种漏出来的价格会非常低廉,但对于必须行程规划完整的游人来说,就不太靠谱。有一天也许你也将抵达,落日下我们坐同一艘皮筏艇。愿你去最远的地方,有人同行。愿你唱最爱的歌曲,有人聆听。但是,海蜇不能凉拌,火锅也远在天边,那么,我回家了。很开心你能读到最后。没有排版,因为不会,也不打算学习了。就当作一档制作简陋的旅行节目吧,打发了一点时间。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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