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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非但如此,见秦意浓不动,她还闭着眼主动凑上前,下巴微仰,丹唇轻启:“啊。”

知道的知道她是在求投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邀吻。

如果秦意浓能亲她就更不错了,但唐若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秦意浓停了刀叉,端详着唐若遥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比起秦意浓这种鲜艳夺目,甚至激起同性敌意的妩媚长相,唐若遥的五官符合华夏一直以来的传统审美,凤眼琼鼻,朱唇皓齿,远黛眉,如水墨丹青,好看得清正端方,平素清清冷冷,不苟言笑,更增添了生人勿进的气势,正应了那句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现在这位在旁人眼中冰山万年不化的高岭之花正仰着脸,摇着尾巴向她卖乖,眉眼几乎弯出了孩子气。

一种说不上的满足感充盈着她的心脏,秦意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唐若遥微张着嘴,预料的羊排肉并没有送到嘴边,脸颊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凉意,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秦意浓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侧脸,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加克制的似水柔情。

秦意浓一见她睁眼,心跳骤然加速,触电般缩回手,唐若遥比她速度更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攫住了她的手腕,使力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唐若遥眸色一深,低头便要吻下来,秦意浓偏头躲了下,只亲到了她的脸颊。

秦意浓长睫低垂,声音轻轻的,抿唇解释:“我刚吃了东西。”

唐若遥笑着说:“没事,我也吃了,我不嫌你。”

秦意浓:“……”她推了推唐若遥的胳膊,示意她将自己放开,重新坐正,默了一息,才低低软软地回道,“你不讲卫生。”

唐若遥反应了两秒,突然爆笑出声。

秦意浓被她笑得羞恼交加,再次举起叉子,唐若遥已经张好了嘴接着。秦意浓反手将肉送进了自己口中,心里气鼓鼓的,但面上丝毫不显,波澜不惊地淡道:“你再不吃真的凉了。”

唐若遥装傻,又往她身边凑。

秦意浓放下拿叉子的右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眉眼染上两分严肃:“坐对面去。”

秦妹妹暂时下线了,现在上线的是秦老师、秦姐姐。

唐若遥只得听命,她起了个调,学电视里的大臣,敬声道:“臣遵旨。”

秦意浓唇角微勾。

她心想:难道不该是臣妾听命?

两个人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吃顿晚饭,唐若遥就已经满足了,其他的都是意外之喜。有更好,没有也没关系。

用过餐后,唐若遥以回宾馆后就得顾及着监控保持距离为由,还是如愿从秦意浓那里讨了点便宜,将她双唇吻得又红又润才放开。

唇分,唐若遥故意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这包厢里不会有监控吧?”

秦意浓脸颊生晕,心口起伏,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里,闻声抬头紧张地检查四周,神色惊疑不定。

她向来警惕,关菡在一开始也随她进来了,如果有监控她一定会提醒她的。再说了,好好吃饭的包厢,装摄像头干吗?这里都是招待对保密要求很高的客人,客人就是不想被泄露隐私才过来用餐,这店是不想开了吗?

秦意浓在几秒内将逻辑捋顺了,同时意识到她再次被唐若遥耍了。

小兔崽子,越来越胆大包天!蹬鼻子上脸,再不教育还得了?

***

关菡在外面的卡座里,视线能观察到包厢门的位置。一见那扇门打开,她便起身朝二位走了过去。

气氛有点怪异。

秦意浓在前面走得飞快,唐若遥在后面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两位都是名人,她又不敢喊。一旦和秦意浓逼近距离,秦意浓就扭头瞪她一眼,唐若遥便停下一会儿,然后继续追。

关菡:“???”

这是闹别扭了吗?

秦意浓和关菡汇合,再次回头望向唐若遥,目光冷淡。唐若遥表情讪讪的,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脚向女人的方向迈了一步,又收回去,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秦意浓眼底闪过无奈,偏头对关菡说了句话。

唐若遥看着关菡端着张板正严肃的脸走近她,说:“秦姐说让你不要跟着她,说好了分开走。”

唐若遥回:“那你问她还生不生我气?”

关菡看了看来路,她和秦意浓的距离拢共不超过七步,还要她传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妻妻情趣吗?她喜欢。

关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沉肃道:“好的。”

关菡转达了唐若遥的话,秦意浓没吭声,低头按手机。

唐若遥收到一条微.信:

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她不由自主地咬唇轻笑,再一抬头,秦意浓已经和关菡走远了。

唐若遥收起手机,心情愉悦,亦施施然离开了。

秦意浓坐上了自己的保姆车,中途,唐若遥的消息发了过来:

秦意浓脸腾地红了,手指一个哆嗦,没握稳,险些把手机砸地上。

关菡疑惑望来:“秦姐?”

秦意浓大拇指指尖掐了掐指腹,将自己乱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不对着唐若遥那张脸,秦意浓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不能总是让她压自己一头。

秦意浓鼓了鼓勇气,打字回道:

唐若遥在这头直接笑出了声,自己送上门的不怪她,马上回复:

秦意浓:“……”是她输了,不该和唐若遥这个二皮脸斗嘴。

秦意浓:

秦意浓鸣金收兵,唐若遥见好就收:

秦意浓一怔,指腹摩挲着机身边缘,半晌,才缓缓打字道:

唐若遥:

这条发过去后秦意浓没再回,唐若遥将手机揣回兜里,两手抱住自己的胳膊,也闭目养神起来。晚上两人喝了点红酒,唐若遥酒量一般,不好不赖,酒醉人,美色更醉人,这么一安静下来,她脑子便有点儿晕乎了。

下车是被保镖推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先去摸手机,在锁屏界面上看到条消息通知,滑开屏幕。

秦意浓:

唐若遥抱着手机,一个劲儿地笑。

她保镖轻咳了下,唐若遥才稍微收敛,不好意思地冲对方一笑,调整表情,下了车。

今日份的调戏差不多够了,再给秦意浓发一些轻浮的话过犹不及。况且唐若遥有正事,白天那场屡拍不过的戏给了她不小的刺激,不单是她需要秦意浓场外给她指点才能顺利过戏,而且为长远计,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以前合作过一个男演员,四十来岁,已经结婚生子,也是非常投入感情演戏的那一类,早年便拿了影帝,演技和人品都过硬。唐若遥能感觉到对方和她搭戏时眼神里刻骨铭心的爱意。但那部电影里对方是单恋,所以唐若遥没有受到影响。电影杀青后很长一段时间,乃至上映后的路演,对方都很少和她同时出现。感情未必受人主观控制,但忠诚是一种选择,在这个需要经常演绎不同人生不同角色的演艺圈里更是这样。现在对方再在一些场合偶遇她,已经不见任何异样了,两人以兄妹相称,唐若遥还见过他妻子,是个圈外人,温婉贤淑,很好的贤内助。

以前唐若遥没和秦意浓在一起,因为戏里的原因在戏外短暂地喜欢上别人,这没什么。但现在不同了,别说杀青后再慢慢缓过来,就算是拍摄期间,她在演戏之外对别人产生一丝多余的情愫都是背叛。就算秦意浓不介意,她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但要怎么做呢?这几乎是从根本上改变她的表演方式。

唐若遥把房门一关,对着明天要拍的剧本反复练习。一定,一定,要把沈慕青和秦意浓分开。

***

秦意浓面前摆着亮了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搜索栏里有几条搜索记录:

演员人戏不分是何心理?

演员入戏太深怎么办?

……

不知道秦意浓是自身经历比较坎坷,还是因为第一个老师就是韩玉平的缘故,抑或是演员之间的差异,她从一开始拍电影就能做到收放自如,偶尔有情绪起伏特别大的戏,最多就缓的时间长点儿,绝对不会出现影响到戏外的情况。唐若遥这种类型的演员她有所耳闻,也遇到过,但真让她想出行之有效的法子帮她扳过来,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她最不会的就是理论,讲道理,只能提供自身的经验,不巧的是她偏偏没有这方面经验。

时间悄然流逝,秦意浓端过手边早已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迫不得已求助场外支援,正经科班出身的林若寒。

林若寒一接起来便嚷嚷道:“你两天之内给我打了三个电话,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虽然我不搞老的,但是看在你的颜值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可以收你做个侧室。”

秦意浓不理会她的大言不惭,开门见山道:“有问题问你。”

林若寒爽快道:“问。”

秦意浓组织语言道:“如果演戏的时候容易把戏里角色的感情带到戏外……”停顿了一秒,她道,“或者正相反,会让戏外影响到演戏时候的发挥,尤指爱情戏。”

“啊?”林若寒听得云里雾里的,克制住揪头发的冲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因戏生情吗?”

“有点像,但是反过来。”秦意浓想,唐若遥应该是这种。

“因情生戏?”林若寒简单粗暴地给她反了过来。

秦意浓深吸了口气:“你觉得这四个字是人话吗?”

林若寒在那边乐:“你自己说得模糊不清还怪我。”

秦意浓无奈,只能说得更具体,“比方说两个人是一对情侣,她们合拍一部戏,戏里拍到分手戏码,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是现实里要被分手了,于是哭得稀里哗啦,根本没办法正常按照剧本里的人物感情走。要怎么克服?”

“噢,是这样,我懂了。”林若寒心里划过一丝异样,问,“所以这两个人是谁呀?”

“这你就不要管了。”

“该不会是你和……”

秦意浓语气平平地打断她:“我帮一个朋友问问。”

出现了,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林若寒乐不可支:“好的好的。”话锋一转,她便一本正经地道,“像唐若遥这个年纪的演员,确实容易出现这种问题。”

秦意浓:“……”

算了,关键词都给出来了,被猜到不奇怪。

林若寒:“你让她拍完戏以后,不要接触圈子里的事,闭关一段时间休息,慢慢地就会恢复了,那些短暂分泌的多巴胺都是过眼云烟。大家都是演员,你少吃点醋,不要发脾气,女朋友就是要哄着的,尤其是人家还比你小。”

秦意浓忍了忍,道:“我问的是,她戏外影响戏里。”

林若寒自掌了一下嘴巴:“嗐,我给想岔了,我以为你吃陈年老醋呢。”

“什么老醋?”

她不知道?林若寒心里咯噔一下,她机警,忙打哈哈糊弄过去:“没什么,我们继续说正事。这种事还不简单?你只要在开拍前多说点甜言蜜语,再来点实际行动,给她吃定心丸,坚信自己不会被分手,不就行了?”

“我已经做过了。”

“我就说你俩搞对象了吧!哈哈!给我诈出来了!”

秦意浓无言以对。

她撑起身体,重新去冲了一杯咖啡,听到那边林若寒笑够了,说:“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这么烦恼,利用得好,这就是件好事,到时候拍戏的时候她真情流露,岂不是事半功倍。现成的女朋友在面前提分手,这个情绪不要提了,可遇不可求。”

秦意浓下意识说:“我……”

林若寒问:“你什么?”

秦意浓将涌到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摇头:“没什么。”

林若寒径直道:“舍不得她那么伤心?”

秦意浓没说话,默认了。

林若寒叹了口气:“我怎么忽然有点嫉妒?”

秦意浓收拾心情,勾唇嘲讽道:“你不是不搞老的吗?”

林若寒抓狂:“我是嫉妒你啊!多好的一个冷美人啊,就这么被你个不解风情的收服了。”

秦意浓心情颇愉悦,轻笑说:“你又知道我不解风情了?”

“我靠!”林若寒低声骂了句,“你别今天才告诉我,你其实是个闷骚?”

秦意浓唔声,尾音上扬,不置可否道:“还行吧。”

林若寒已经察觉到骚气了,现在的感觉就是后悔,早知道秦意浓是个闷里骚,那她年轻的时候林若寒早就下手了。林若寒悔不当初,字字泣血地忏悔,秦意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静静地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你说得对。”她突然郑重其事地说。

“对什么?”林若寒的思路被打断,茫然地问。

“明天就拍分手戏了,刚好让她保持这个状态,韩玉平还能少骂她两句。”到时如果唐若遥真的真情流露,自己事后再哄哄她,只要能拍好戏,一时的委屈是值得的。

秦意浓有了决定,就想着挂电话了,道:“你是不是又要准备去看秀了?”

“看完了!”

“那你吃饭,我睡觉了。”

“喂。”

“回国请你吃饭。”秦意浓声音低了低,没察觉她话里由内而外自然释放出的温柔,说,“晚安。”

林若寒愣了下,旋即笑了:“晚安。”

谈了恋爱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挂断电话,仰头望向异国晴朗的蓝天叹气,她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到来呢?

***

翌日一早,一楼大厅。

“秦老师……早。”唐若遥一只手掩着嘴,边打哈欠边和秦意浓打招呼,眼角都是泌出来的泪水。

“早。”秦意浓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唐若遥接过辛倩手里的纸巾在眼角轻柔地按了按,接触到秦意浓的眼神,笑道:“昨晚不小心睡晚了。”

秦意浓目光微妙,愈发地透出难以言喻。

唐若遥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看一眼不远处坐在沙发里,微微抿着唇瓣,连好看的眉头都轻轻拧起来,仿佛蕴含着薄怒的秦意浓,百思不得其解,低头查看消息。

秦意浓:

唐若遥:“………………”

唐若遥:

[系统提示:Q可爱撤回了一条消息]

唐若遥没忍住:“噗。”

秦意浓低声,语速飞快问关菡:“我墨镜呢?”

关菡给她找出来:“给。”

秦意浓连忙戴上墨镜,镜片隔断了唐若遥投过来的揶揄的目光,但秦意浓的耳根还是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绯意。

自己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秦意浓脸颊发烫,进行深刻地自我反省。

今天唐若遥的车来得早,她率先起身道:“秦老师,我先走了。”

“嗯。”秦意浓隔着墨镜和她对视,淡然自持道,“片场见。”

“片场见。”唐若遥笑了声,指尖按下屏幕上的发送键,将手机装回兜里。

秦意浓手里的机身突然震了下,等唐若遥的衣角隐没在旋转门后,才低头滑开屏幕。

唐若遥:

秦意浓目不转睛地盯着瞧了会儿,蓦地轻咬住下唇,可弯起来的眉眼还是泄露了她由衷的羞赧和喜悦。

她左右瞟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特意把手机先调到静音,才将这条消息截屏了下来。

但这一切都瞒不过关菡的法眼。

关菡看不清,也没去看唐若遥给秦意浓发了什么,光看秦意浓现在春心萌动的表情,她都快要磕昏迷了。关菡扶了把沙发背站稳,等那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助理说说笑笑地过来,她才从满脑袋放烟花万紫千红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

片场。

韩玉平对二位主演讲完戏,神情比昨日更加严肃:“有问题吗?”

秦意浓:“没有。”

唐若遥轻轻地呼吸了一下,说:“我尽力。”临近杀青,她压力很大,尤其是昨天那场戏过后。

手背一凉,她垂眼,看到秦意浓的手覆上来握住她的,翻开她的掌心,用纸巾轻柔地擦了擦她手心的细汗,眼神里有温柔的鼓励:“不要怕,一切有我。”   

唐若遥知道她指的是拍戏,心脏还是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反手握住秦意浓的指尖,看着她的眼睛:“嗯。”

场记打板:“《本色》第四十八场一镜一次,action!”

韩子绯将沈慕青约到了小河边。她没办法,沈慕青不给她单独说话的机会,在家里不是和许世鸣在一起就是和许迪在一起,要么二者皆有。她去了沈慕青的学校,在校门口截住她,塞给了她一张纸条,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慕青展开掌心那张对叠工整的纸条,少女苍劲俊逸的行书字迹跃然纸上。

——明天下午五点,老地方见。

落款是个单字:绯。

沈慕青望向拐角处消失的身影,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睫,长睫毛挂上晶莹的泪光。她仰了仰脸,将泪意忍了回去,朝回家的路走去。

第二天,韩子绯特意选了条淡青色的长裙,漆黑柔顺的长发扎了一半,一半自然垂落在身后,沈慕其喜欢她这么打扮,说有学生气,她喜欢她的青春,喜欢她的活力,喜欢她的热情洋溢。

她亲口说过喜欢她的。

韩子绯对着卧室衣柜的镜子,眼圈簌然一红,她忙用手作扇扇了扇,对着镜子里的女生扯了扯唇角,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加油。”

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沈慕青忽然接到通知要开教学研讨会议,结束后已经是五点半了。她从会议教室夺门而出,大街上多了一道奔跑的身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河边。

“让一下,不好意思。”端方自持的女人没了平素的冷静,她心里隐约感觉,这会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她们的老地方,是指一条没有人烟的小河边,韩子绯面对河流立着,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夕阳偏斜,地面渐渐拉下长长的影子。

韩子绯远目望向天边的黄日,落日如金,她目光里涌现回忆神色,耳边慢慢地听见了两个人畅快的笑声。

她曾经拉起沈慕青的手,在这里向着落日一路狂奔。

她闭上眼睛,依稀听到了女人的喘气声,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嘴角,笑容里却全是苦涩。

“小绯。”

韩子绯霍然睁眼,女人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嗓音温和依旧:“对不起,我来晚了。”

韩子绯冲上来抱住她,久等未至的担惊受怕爆发出来,她声音在抖:“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沈慕青没有回抱住她,只是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

少女的心由凉变热,又再度冷下来,河边有风,吹得她怀抱也变冷。韩子绯寻到她的手牵住,搓了搓她冰凉的手指,仿佛冥冥之中有了预感,她想好的话在脑子里乱成了糨糊,几乎语无伦次:“你冷不冷?是、是我考虑不周,不该约在这里,要不我们下次再说吧。”

她茫然看了眼四周,手也开始抖,说:“先、先回家。”

沈慕青:“小绯。”

韩子绯浑然未觉,拉起她的手往回走,固执道:“我们回家。”

沈慕青声音提高一点:“小绯。”同时将手抽了回来。

韩子绯转过来,眼神里盛满了痛色,说:“你是不是……”她没说完,一行清泪已无声地落下来,哽咽道:“不想离婚了?”

沈慕青心口闷疼了一下,道:“是。”

韩子绯唇角牵起苦笑:“那你先前答应我的?”

沈慕青说:“对不起。”

“我要的是你的对不起吗?”

“对不起。”沈慕青低下头,紧紧咬住唇瓣。

“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和你一起面对不行吗?你相信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沈慕青沉默。

“沈慕青,你看着我。”

沈慕青抬头。

韩子绯将那行泪水抹去,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你忘记了吗?”

心口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沈慕青直视着女孩坚定的目光,差一点就动摇了。

她身上负累太多,如果做不到一生一世,就不要再拖累她了。她还有大好的年华,不能空耗在自己身上,不值得。

沈慕青定了定神,将早就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的话说出了口,凉薄启唇:“我不记得了。”

韩子绯惊怔,不敢相信她耳朵听到的。

“你说、你说什么?”她心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眼圈倏然红了。

“我不记得了。”

“那我们的山盟海誓……”

“我随口说说的,逢场作戏。”沈慕青残忍一笑,“你当真了?”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沈慕青抬手看腕表,“已经六点多了,我该回去做晚饭了。”

韩子绯猛地出手扣住她的手腕,言之凿凿地质问道:“既然是逢场作戏,你为什么还戴着我送你的——”她话语倏地卡在喉咙里,沈慕青戴的手表已经不是她送的那块了。

她像是被火灼伤了似的缩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摇头自言自语道:“我不信。”

沈慕青说:“我确实迷恋过你,女人都容易感动于对自己好的人,我也不例外。世鸣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很寂寞,正好你来了,而且和你在一起有个好处,不会怀孕,更不会被人怀疑。”

这话往韩子绯的心口捅了一刀,她顷刻间泪流满面,抬手用力抹了一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说了我不信。”

“那你想听什么?”沈慕青忽然换了个话题。

韩子绯张了张唇。

沈慕青抢白道:“说我喜欢你,说我会离婚,说我会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你信吗?”

“我信。”韩子绯毫不犹豫道。

她对这份感情执着到了顽固的地步,只要沈慕青一句话,她上刀山下火海,哪怕立刻让她从悬崖跳下去,她都在所不辞。

沈慕青嘲讽的弧度僵在了唇角,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韩子绯重新抓住了她的手:“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她一步走近她,抱紧她,贴着她的耳朵,嘴唇颤抖着:“求你。”

沈慕青眸底翻涌着巨大深沉的痛苦,她仰着脸看暗沉下来的天,轻轻地说:“我怀孕了。”

风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凉意浸满了韩子绯的四肢百骸。

她笑出了声,讽刺的,尖刻的,心酸无比。

她往后退,手指着她,眨眼间泪如雨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韩子绯笑着,又哭着,来来回回只剩下这一个字。良久,她问女人,声音轻轻的,恍如自语,“你还有心吗?”

沈慕青眼圈微红:“对不起。”

韩子绯眼泪蜿蜒,轻声问:“你爱过我吗?”

沈慕青沉默。

韩子绯突然爆发:“你说话啊!”

沈慕青紧紧闭着牙关。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爱过我?”韩子绯濒临崩溃,泣不成声。   

沈慕青眼眶通红,下唇咬得出血。

韩子绯突然含着泪笑了,琥珀色的瞳仁被泪水洗刷得晶亮,像清晨的露珠,一如往昔。

她说:“别咬了,很疼。”

沈慕青咬得更紧了。

韩子绯哑声说:“我的心很疼。”

齿尖松开,沈慕青泪雾弥漫,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女孩的表情。

韩子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面前的女人从此铭刻进心底。韩子绯细白指尖掠过沈慕青额前的一缕长发,替她塞到了耳后。

没有道别,转身走了。

她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可说好的那个人,她却反悔说不来了。

韩子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她怎么能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戏中戏的结局不是这样的,还有更惨的還在蔓延╮、姐姐请正面上我、平差不庸、小海豹的老油条、啻偃3瓶;慢慢来。、怪少年、DoubleTimber2瓶;z11、、黄鸟鸟、洛大人的巨阙和发带、baylun枫、田野的啾啾、精致的杨猪猪、鱼烧的海外FANS、龘、黑猫大人、k、殇、七三二十一、程家的鱼、紫芋、牛奶重症患者、尾巴、舒窈纠兮.、困-困fufu-兽、woc、。。。。。。。。。、一个秃头、至尊红颜、CQQ、絳曲、噢我弯成了蚊香、希望你每天开心、傅菁的圈外女友、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章

沈慕青下意识往前追,脚下踉跄了一步,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现场分出来两台机位,分别给两个人。

韩子绯机械地挪动脚步沿着野草疯长的小河边,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哭,泪流满面。

她们说好要一年旅游两次,她们说好要去墨西哥帝王蝶谷一起看蝴蝶,她们说好……

韩子绯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哭声越来越崩溃绝望。

现场所有人听得心里发酸,不少工作人员都偷偷跟着红了眼眶,拿纸巾抹眼泪。

比起来唐若遥情绪全部外放的表演,哭到肝肠寸断,不能自已。秦意浓的表演要内敛许多。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步趔趄,沈慕青脚下便跟扎了根似的,看着韩子绯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再次分出两个镜头,一个镜头对着她的背影,她的肩背直直地挺着,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不知道哪一秒就会突然断裂。要非常细致的观察力,才能察觉她此时压抑的痛苦的颤抖。

转到正面,她眼睛里的泪水越来越多,长长的睫羽亦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几要夺眶而出,但是始终没有,保持在一个悬而未落的状态。

绷紧,再绷紧。

天地茫茫一灰,两人一远一近。

韩玉平屏着的一口长气吐了出来,高声道:“卡!”

秦意浓浑身脱力,身形狠狠地摇晃了一下,眼泪滂沱而下。

“秦姐。”关菡适时给她递上纸巾。

秦意浓摆手,单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默默地流了会儿眼泪,才吸了吸发红的鼻子,接过来给自己擦了擦。她启唇,声音喑哑道:“去看看唐老师怎么样了。”

唐若遥有个远景,所以她一直往那边走,已经离大家很远了。

关菡说:“她的助理已经过去了。”

秦意浓往那个方向瞟了眼,放心不下,顾不上避嫌了,道:“我和你一起去。”

秦意浓的情绪还没完全从戏里抽离,两条腿都是软的,她迈出一步,便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摔,关菡伸手去扶,她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往前走了。

关菡连忙跟上。

唐若遥痛哭流涕,眼泪没办法停下来,韩玉平的那句“卡”因为距离太远,她根本没有听到。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她只是茫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反应了两秒,哑声哽咽道:“我知道了。”

然后低头继续抱着胳膊哭,哭声压抑隐忍。

工作人员看她哭得这么惨烈,登时手足无措,辛倩快跑过来,对唐若遥这副模样司空见惯,对工作人员说道:“你先忙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工作人员感激地冲她双手合十:“那唐老师就交给你了。”

辛倩熟练地往唐若遥旁边一蹲,把自己当成了一株人形蘑菇,手里备好了一大叠干净纸巾,随时待命。

秦意浓看到唐若遥蜷缩在地上,心中一恸,到后来几乎是跑过来的。辛倩瞧见她身影,连忙站了起来,恭敬道:“秦老师。”

秦意浓朝她挥了挥手,辛倩识趣地退开。

秦意浓走过来,和唐若遥并肩蹲在一处,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喊了声:“唐若遥?”

唐若遥咬着自己的胳膊,哭声渐渐小了,转头望了她一眼,眼神木然。

秦意浓无端端心慌起来,像是一股麻绳拧住了她的心脏,紧紧缠绕,窒息地闷痛,须臾,她改口柔声道:“遥遥。”

唐若遥麻木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恍惚,眼神也从冰冷渐渐生出了两分暖意,继而是挣扎。

秦意浓知道她是在分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伸手要去抱她,唐若遥忽然反应激烈地挥开了她的手臂,眼泪再次决堤。

秦意浓没防备,被她推搡得后仰,跌坐在地上。

唐若遥下意识伸出手来,想扶她,却生生止在半空。

“对不起。”唐若遥手指紧攥成拳,收了回来,脸上布满泪痕,摇着头往后躲,“对不起,我……”

秦意浓撑着关菡的手掌站起来,温柔道:“没关系。我先回避一下。”

“对不起。”唐若遥哭着说。

“没关系。”秦意浓试着去揉她的脑袋,再次被躲开,她指节曲了曲,眼底难掩失落,片刻,她振作精神,温声道,“那等你缓过来了给我发个消息。”

唐若遥点头,她抬起通红的眼眸瞧了秦意浓一眼,秦意浓身上还穿着沈慕青的戏服。在方才巨大的打击之下,她没忍住对沈慕青本人的抵触,偏头剧烈地干呕起来。

秦意浓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脸色刷的白了下来,她嘴唇颤了颤,目光躲闪:“我、我先走了。”

唐若遥人戏不分,她不会。方才唐若遥的那个举动,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秦意浓转过身,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厌恶沈慕青,不是厌恶自己。

反复说服自己,秦意浓闭了闭眼,掐住自己颤抖的手指,将一口长气分成几次慢慢吐了,对关菡道:“我们走吧。”

走出几步,她停下,又交代说:“让阿肖去买点甜品,送到唐老师休息室去。”听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好。”

“再买个炖汤吧,补充营养。”

“好。”

秦意浓薄唇翕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去找韩导吧。”

韩玉平坐在监视器前看回放,秦意浓耽搁了不少时间才过来,他翻来覆去地看好几遍了,抬头看到秦意浓一个人孤身过来,问道:“唐若遥呢?”

“哭着呢。”

“还没缓过来?”韩玉平皱眉,低头看手表,“这镜拍完都十几二十分钟了吧?”

“嗯。”秦意浓心里跟着涌起酸涩,她定了定心,勉强压了下去,扯了扯唇角道,“小朋友入戏比较深。”

“我知道。”韩玉平沉声道。

韩玉平和唐若遥是第一次合作,自然会和其他相熟的导演讨论她,大家都说唐若遥天赋奇佳,是这一代年轻演员里的翘楚,只要路子不走歪,勤勤恳恳,以后绝对会有更大的成就,这是所有与唐若遥合作过的导演达成的共识。但关于她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却是同一个,小孩儿经验浅,演戏用的是那种伤筋动骨的演法,全情投入,人物所思即她所思,人物所感即她所感,行云流水,真挚感人。

所以唐若遥入圈以来一直不怎么高产,不止是因为学业的缘故,而是每一部戏拍完,她需要慢慢地让自己回归唐若遥的生活。秦意浓可以做到无缝进组,在跨度极大的不同角色中游刃有余,她不行,越是情感深刻的角色,她需要调节的时间就越长。

为了艺术不惜燃烧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情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这似乎是圈里许多天才演员的共性。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国内外多少优秀演员因为走不出戏中人的世界,最终走向自毁。

导演们其实特别不想看到这一幕,因为疯狂离陨落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韩玉平脸上不无担忧,问:“你安慰她了吗?”

秦意浓搬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不想看见我。”

韩玉平神色冷峻。

唐若遥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峻,怪不得林国安在开机前特意和他提及这一点,希望自己能帮她扳扳“毛病”。

《本色》开拍以来,唐若遥这方面表现得还不错,偶尔出现问题,秦意浓都想办法给她解决了,韩玉平就没多说,只提点过唐若遥一句。

而秦意浓对外一直隐瞒和唐若遥的关系,偶尔在饭桌上和导演们闲聊,不会聊得很深,再加上导演和演员有壁,对方没事也不会特意去说谁谁的缺点。最后,她和唐若遥见面的机会少,是以她根本不知道唐若遥的状况这么严重,确切的说,她是一点都不了解。

毕竟秦意浓常年忙于工作,能抽时间出来看唐若遥的电影并分析,提出相应的指导意见就花费了她不少的精力,没空一一去   

韩玉平对上旁边秦意浓剜过来的一眼,缩了缩脖子,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讪讪道:“为了艺术。”他转移话题道,“你不去看看她?”

秦意浓冷冷道:“正要去。”

她回过头,食指指着韩玉平,目光冰冷:“她这镜过了没有?”

韩玉平拿剧本挡在自己身前,说:“过了。”

秦意浓磨了磨牙,这才走了。

韩玉平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惊魂甫定。秦意浓凶得跟要吃人似的,差点儿把他没有的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这场戏暂时告一段落了,接连拍了两场哭戏的唐若遥浑身脱力,靠在椅背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辛倩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脸,便搀起对方的胳膊,想扶她回休息室,看着几步之遥的秦意浓,手又缩了回来。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意浓驻足观察了一会儿,走了过来,在唐若遥身边坐下。

“遥遥。”她尽可能用最温柔的声音轻声喊道。

唐若遥指尖攥紧了手下的凳子边缘,手背青筋迸出来,她闭了闭眼,理智把情感上的抵触压下去,但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立刻和先前一样亲近的,她吐字清冷道:“秦老师。”

秦意浓心口闷闷地传来钝痛,低柔问:“好一点了吗?”

唐若遥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尚未成形便化为乌有,她想冲秦意浓笑,却也笑不出来,好像同时有两个灵魂在她的体内争夺撕扯,将她整个人割裂开来。

唐若遥露出一丝痛苦,头疼欲裂。

秦意浓伸出手去,尚未碰到她的肩膀,忆起方才的事,指尖顿在半空,她眸光温暖,小心翼翼地征询她的意见:“我……能抱你吗?”

唐若遥张了张嘴,一个“能”字卡在喉咙里,反复两次都没能说出来。

秦意浓默然良久,收回手,嘴唇轻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能的时候告诉我,随叫随到。”

唐若遥嗯声。

她垂下头,说:“对不起。”

“没关系。”秦意浓建议道,“要不要回休息室?喝点热水,补充一下水分。”

“好。”

唐若遥在休息室独自呆了半小时,才慢慢地将自己从韩子绯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但她不确定自己见到秦意浓会不会再次神思恍惚,于是缩在沙发里,给对方打字发消息:

秦意浓:

唐若遥笑起来,眼泪同时落下,溅在沙发垫上,道:

秦意浓:

唐若遥:

秦意浓:

唐若遥抬手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

秦意浓:

秦意浓:

唐若遥喊辛倩去开门,辛倩小步跑过去,一把拉开门,登时愣住,脱口道:“秦——”

秦意浓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辛倩悄悄的,接过阿肖手里的小蛋糕,还有一个精致的多层食盒,食盒挺沉,她手跟着往下坠了一下,才拿稳。

秦意浓小声问:“唐老师怎么样了?”

辛倩叹了口气,道:“坐在那不动,突然就开始掉眼泪,刚刚才正常一点。”她显然也是看出秦意浓担忧,顺嘴安慰了一句,“没事的,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她以前也这样。”

秦意浓心念电转,问道:“你当她助理多久了?”

“她一出道就是我在她身边。”辛倩颇为自豪道。

“噢。”秦意浓眯了眯眼,问,“她演戏一直这么伤身吗?唔,我的意思是指,把自己当成戏中人,很久才能走出来,就像今天这样。”

辛倩理解了几秒钟,点头说:“是的。”

秦意浓沉声道:“我知道了,你进去吧。”

辛倩歪了歪头,疑惑:“您不进来吗?”

“不了。”秦意浓从门缝往里瞧了眼,只能瞥见唐若遥的半个衣角,恐怕唐若遥依旧不想见到她。她那个性子,想的话会直接出来找她。

辛倩说:“那好吧。”她努了努下巴,“那我回去啦?”

“嗯,回吧,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好。”辛倩不解,还是答应了。

她在门外耽搁得有点久,回来的时候唐若遥问道:“你在外边干什么?”

“和人说了会儿话。”辛倩搪塞道。

唐若遥情绪持续性低落,不作他想,自动将那个“人”认作是阿肖,目光扫过她手上挂着的食盒和蛋糕盒,抬眉讶异道:“这么多?”

秦意浓是把她当猪养了吗?

辛倩把食盒打开,里面有汤有荤有素有饭,色香味俱全,最顶层的里侧还有一张便签。

“咦?这是什么?”辛倩好奇地伸手,没等她撕下来,眼前一花,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把便签揭走了。

唐若遥看着便签上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字,阴郁一扫而空,无声地大笑起来。

沈慕青是个老师,而且是个从小练书法的大家闺秀,写得一手好字,灵动流逸,颇有大家之风。和秦意浓本人截然不同。

不得不说秦意浓这个法子很好地帮唐若遥出了戏,唐若遥把便签拍下来,明知故问道:

秦意浓:

唐若遥:

秦意浓:

表情包到用时方恨少,秦意浓坐在自己休息室的沙发里,眼睛盯着手机,催促身边的阿肖:“还有没有表情包,可爱一点的,搞笑的也行。”

阿肖满头大汗地搜刮众助理的表情库:“秦姐你等一下,我找着呢。”

秦意浓默默地想:果然没有关菡不行。

唐若遥:

秦意浓:

唐若遥用叉子叉了一块甜点,很甜,眼睛弯起来,单手打字道:

秦意浓:

唐若遥:刚才唐若遥光顾着伤心去了,秦意浓喊了她两次她都错过了,现在简直想穿回去打死自己。

一分钟后,秦意浓发来一段两秒钟的语音。

唐若遥点开。

秦意浓:“遥遥。”

声音低柔,她很少用这么低的声线说话,所以有些沙哑,低低沉沉的别样性感。仔细听的话,其中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为情和青涩。

唐若遥心口一麻。

无形的电流漫向四肢百骸,唐若遥轻轻地打了个哆嗦,她缓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摇了摇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得寸进尺道:

秦意浓换回了打字:

唐若遥却长按说话,眉眼弯弯:“说,你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竞猜:秦姐会说吗?唐唐能达成心愿吗?

唐若遥,不愧是你.jpg

注:文中出现的所有电影名系瞎编,如遇现实雷同,纯属巧合,想电影名比想人名还难!毕竟不能脸滚键盘。我觉得《想不出名字》和《XXXX》不够严肃,所以还是选择死一堆脑细胞来想几个正经电影名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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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章

片场。

《本色》剧组咖位最大没有之一的秦大影后的休息室里,正忙活得热火朝天。阿肖把几个助理叫到一块儿,五个脑袋挤在一块儿,一人捧着一个手机叽叽喳喳地交流,仿佛五千只鸭子在嘎嘎叫。

“谁还有表情包?可爱一点的,最好一看就能笑出来的。”

“干什么用?哄老板娘!我刚跟你说话你神游呢?”

“没了?平时看你们不挺能闹的吗?要你们有什么用!我来我来!”

“沙雕?沙雕也……凑活吧,我发给秦姐,你们别老是问我啊,说话多浪费时间,觉得搞笑的直接发过来,我一个一个筛选。”

和她们只有几步之隔的关菡充耳不闻,坐在专属于秦意浓的VVIP座椅里,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映出她专注严肃的神情,两只手在键盘上行走如飞,几乎快出了残影。

而休息室的主人秦意浓却独自站在一个小角落里,整张脸都涨红了。

“说,你喜欢我。”唐若遥含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一次一次地播放。

秦意浓偷偷地扭头瞄了眼,挣扎在表情包里没空注意她的助理团,和自从收到她的吩咐就再也没从椅子上挪窝的关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分成三次吐了,按住屏幕下方的说话键:“我……我喜……”

卡壳了,指尖上滑取消。

秦意浓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确认自己的那句没有被误发出去,才松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脸,继续说话。

“我……喜……欢……”一字一字,“你”字还没说出来,秦意浓便感觉热意从脸颊一路蹿到天灵盖,她抬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耳朵。

上滑取消发送,秦意浓额头抵住冰冷的墙壁,好进行物理降温。

为什么非要她说这种话?不知道自己很……难以启齿吗?

她宁愿直接亲唐若遥,她想怎么亲随便她提要求。

关菡镜片后闪过一抹亮光,她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停了下来,单手推了推眼镜,朝角落里已经快把自己贴在墙上了的秦意浓投去一眼。

身为一个万能助理,除了完成老板的吩咐以外,还要随时注意老板的动向,以提前预备她的下一个吩咐。

至于那帮成事不足的小助理,关菡糟心地瞟了瞟,决定继续把她们当空气。

“空气”本人却不干了,非得刷一波存在感,阿肖站了起来,蹬蹬蹬地跑了过去:“秦姐,表情包我给你整理好了,你现在有空接收一下吗?”

秦意浓正在练习呢,被阿肖一嗓子震得手一抖,指尖没按住,一句话直接发送了出去。

秦意浓:“!!!”

她眼疾手快地连忙长按撤回。

[系统提示:Q可爱撤回了一条消息]

唐若遥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一行小字,从容不迫地点开了收藏,里面赫然是秦意浓方才发过来的那条语音。她特意做了番心理准备才播放,免得自己因心动过速产生什么意外。

低柔安静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喜欢你……”字正腔圆,像是在练台词,有点平板,但听得出来声线里轻微的紧绷,和那句“遥遥”如出一辙的难为情。

唐若遥目眩神迷,心跳不已,决定回去立刻把这句话设成晚安提醒和闹钟!

未曾想这句语音竟然还没完。

说完这句话后,耳畔响起秦意浓轻轻的叹气声,“这句也不行。”

唐若遥一愣,先是无声大笑,尔后眼眶莫名地有些发酸。

秦意浓是一个那么认真的,在喜欢自己的人。

唐若遥按住说话,深情告白道:“我也喜欢你。”顿了顿,说,“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喜欢你。”

甚至是爱你。

这句话她藏在了心底。

秦意浓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万年的好脾气差点在阿肖这里破了功。她总算明白关菡为什么老是看这帮小孩不顺眼,平时逗个乐挺有意思,一碰到关键事情就掉链子。

明明秦意浓没有发火,但阿肖愣是感觉到了比在关菡身边还要冰冷的气息,她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僵硬地说:“没空的话……就……晚点……再说。”

秦意浓拿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下,她朝阿肖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消失。

她走得更远了一点,盯着不远处的一帮小孩儿,点开了听筒播放。

唐若遥清冷而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我也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喜欢你。”

一帮小孩儿就看着她们难得板一次脸的秦总秦意浓,立刻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唇角柔和地弯起来,弧度越来越大,迅速用背对着她们。

小助理们面面相觑。

秦意浓压下嗓子里的笑意,严肃道:“阿肖,你们五个先出去。”

五千只鸭子鱼贯而出。

秦意浓这才回到了沙发上,怀里塞了一只抱枕,两只手捂住自己发红的面颊,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烁着璀璨星辰。

她忽然笑了一声,然后又一声,很清脆的,像春日檐角下扶风而过的银铃,又把自己的脸埋进抱枕里。

***

唐若遥把阿肖送过来的小蛋糕都吃完了,再喝了一碗汤,感觉自己摄入了一周的热量份额,连忙打住,让辛倩把食盒盖起来。

辛倩巴巴地望了眼里面剩下的菜式,她一口都没吃呢。

唐若遥和她对上眼神。

辛倩吞了吞口水,午饭时间都过了,她好饿。

唐若遥思考了三秒钟,在辛倩期盼的眼神里,沉吟道:“叫个外卖吧,我给你点,你想吃什么?”

辛倩:“……”

甚至在她收食盒的时候,唐若遥还盯着她的动作不放,生怕她偷吃了似的。辛倩现在就是非常痛心,整个人都丧丧的,感觉自己种的白菜被……凤凰拱了。

辛倩眨了眨眼睛,呆滞两秒,突然很欣慰了,高兴起来。

不到一分钟内见她几次变脸的唐若遥:“???”

辛倩见她这会儿一直在笑,应该从戏里完全出来了,遂毫不犹豫地把秦意浓给出卖了,说:“刚才你不是问我接食盒的时候为什么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吗?”

“为什么?”

“刚刚是秦影后在外面。”

唐若遥一怔:“你说什么?”

辛倩说:“她是和阿肖一起来的,我问她要不要进来,她估计不想打扰你,就没进来,还让我不要跟你说这件事。”

话音未落,辛倩便见唐若遥从沙发鱼跃而起,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只有休息室的大门还在晃动。

辛倩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么急?我没说完呢,她还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唐若遥从休息室冲出来,脚下从快跑变成快走,再去韩玉平那儿欲盖弥彰地晃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地敲开了秦意浓休息室的门。

关菡“要务在身”,刚偏了一下头,秦意浓便起身道:“我去开门,你忙着。”

唐若遥虽然在外面转悠了不短一段时间,但脑子里的热度可是一点都没降下来,甚至越积越盛。看到开门的人不是预料之中的关菡,而是秦意浓时,她从方才压抑到现在的情感终于憋不住了,一股脑地便要宣泄出来。

勉强克制着等她关上门,唐若遥便迫不及待地将她推抵在门板上,偏头吻了过来。

秦意浓:“唔!”

她想提醒她关菡在休息室里,不要这么肆意妄为,却被唐若遥的热情迫得毫无招架之力,更别说开口说话了。许久,秦意浓终于寻到了一丝机会,推开了她。

唐若遥睁开眼睛,漂亮的琥珀色瞳仁里弥漫着一层水汽,又要来抱她。

秦意浓及时避开,清了清嗓子,喊:“关菡。”

关菡标志性的冷淡嗓音,应:“在。”

秦意浓吩咐:“你先出去一下。”

“好的。”关菡合上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路过唐若遥的时候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唐若遥满面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方才的吻,还是因为被关菡目睹,心生尴尬。

关菡带上门,室内一片静谧。

秦意浓斜她一眼,凉凉道:“知道后悔了吗?”小年轻按捺不住性子,动不动便天雷勾地火,也不知道看看场合。

唐若遥定睛瞧她,说:“不后悔。”她腆着脸皮凑近,笑道,“我们继续吧。”

秦意浓啧声。

唐若遥马上不敢动了。

秦意浓从茶几拿了两只杯子,唐若遥跟屁虫似的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在水下冲洗干净,到了两杯温水,递给自己一杯,脱口道:“你好贤惠啊。”

秦意浓耳廓一热,半嗔半恼,端着杯子往回走,淡道:“我贤不贤惠和你有关系吗?”

这正是送羊入了虎口,唐若遥这个不要脸的,直接道:“有啊,我们以后不是要一起过日子吗?”

秦意浓呛了口水,咳了几声,方道:“谁要和你……咳……一起过日子?”掩藏在黑色发丝的耳根却是紧张得羞红了。

秦意浓假设了一下这个可能,对未来有种说不出的期待。

唐若遥几步追赶上她,贴着她的耳朵痒丝丝地吹气:“你啊。”

秦意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离她远一点,支支吾吾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唐若遥见好就收,表情变得分外乖巧。

秦意浓抿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坐下,正色道:“你现在还会分不清我和沈慕青吗?”

唐若遥要坐她身边,被秦意浓一个眼神制止,老老实实地坐去了她侧手边的单人沙发。唐若遥偷偷撇了撇嘴,抬起头认真地盯了她一会儿,说:“不会。”

她是戏演得疯狂了些,但不会这么久了都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尤其是在秦意浓那么“努力”地帮她出戏的情况下。唐若遥手掌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自己的口袋,秦意浓给她写的便签纸还在里边收着呢。再不能出戏,岂不是辜负了她的期待。

“对了,秦老师。”

秦意浓挑眉。

唐若遥没忘记自己之前的过失,语气诚恳地道歉:“今天上午,我推了你,对不起。”

“没关系。”

“以后不会了。”唐若遥保证道。

“以后也不会再有我们俩的对手戏了,你想推都没机会推。”秦意浓说。

唐若遥笑起来,和她抖机灵道:“谁说的,不还有……”

秦意浓瞪她一眼。

唐若遥闭上嘴,吐了吐舌头,向她卖乖道:“我错了,不该乱说话。”

秦意浓面色不虞地嗯声。

戏是戏,韩子绯是韩子绯,秦意浓听到她用“我”字来指代韩子绯,说不吉利的话,她心里便发堵。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唐若遥两手捧着水杯慢慢喝水,等秦意浓消气。

“你……”秦意浓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什么?”

“没什么。”秦意浓打消了现在盘问她的念头,《本色》快杀青了,今天拍的那场是唐若遥全片情绪起伏最大的一场戏,换言之,以后再也不会像今天一样哭得这么惨。她之后的戏一只手数得过来,每一场都很重要。如果贸然开口,影响了唐若遥的表演状态,得不偿失。

还是杀青以后再说吧。

她不说,唐若遥也不追问,她坐到了秦意浓身侧,看对方没拒绝,伸指轻轻挑过对方的下巴,秦意浓睫羽轻扇,慢慢闭上了眼睛……

临近杀青,剧组的通告单上每天只安排一场戏,有时候超常发挥,一镜过,早早地就拍完了,韩玉平也不揪着演员马不停蹄赶着拍下一场。

他自个儿琢磨他的分镜本,删删改改。一部电影拍到了最后关头,演员压力大,他压力也很大。压力一大烟瘾就犯了,但他被秦意浓三令五申一天只许抽两根烟,今天的份额在上午那场戏开拍前,韩玉平就用掉了。

他偷眼瞧瞧四周,秦唐二人都不在,做贼似的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来,夹在二指间,打火机点火的时候差点儿燎着了自己的刚长出来的胡子。

刚点上,又紧赶慢赶地吸完了,毁尸灭迹,把烟头扔到十几米外的垃圾桶,端坐回原位,用剧本扇开四周的烟味。

这俩货还是没出现。

反正今儿没她俩戏份了,韩玉平懒得管她们,补拍了几个空镜头,又拍了配角的戏,剧组叮呤咣啷地收工,收道具的收道具,开车的去开车,打道回宾馆。

秦唐二人才姗姗来迟,和韩玉平道别。

唐若遥坐剧组的车,今天安排得早,她先离开了。

秦意浓含笑目送唐若遥的背影,回头却见到韩玉平一言难尽的眼神,还有两个字的评价:“禽兽。”

韩玉平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秦意浓食指摸上自己的唇,不知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

她单手后背,远目望向擦黑的天色,对身边的关菡道:“我们也回去吧。我让你准备的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

不得不说关菡的办事效率很高,在休息室被秦意浓霸占半个下午的情况下,竟然用平板接着工作,她道:“差不多了,你要的话我先给你?”

秦意浓想着晚上有空,便道:“你先发我整理好的。”

关菡应声。

秦意浓突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眉尖蹙起。

关菡问:“怎么了秦姐?”

秦意浓有些莫名的,摇头说:“没什么。”刚才心脏骤然跳得快了些,隐约升起不安,她压下不祥的直觉,道,“走吧,天都黑了。”

唐若遥今天很“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休息室里发生的事,脸皮薄了回来。到晚上,她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才给秦意浓发消息:

秦意浓头上包着大毛巾,正准备擦头发,听到手机震动,一只手按着,拿起来回复她:

唐若遥:

秦意浓思忖几秒,回:

唐若遥给她拨过来个电话,忸忸怩怩的小声道:“秦老师。”

秦意浓:“嗯。”

听起来有点冷淡,唐若遥咬了咬下唇,略微不满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刚洗完澡,在擦头发。”秦意浓说,声音离得有些远,远且空旷,像是将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

“怎么不用吹风机?”

“要晚点才睡。”

“看剧本吗?”

秦意浓顺水推舟:“嗯。”

唐若遥马上关切道:“你也有场哭戏,不要太伤神了。”

《本色》里秦意浓只有一场正儿八经的哭戏,就是倒数第二场戏,比唐若遥那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压抑了差不多一整个片子,最后的爆发戏也尤为震撼。抛开主观情感,唐若遥是很想见识一下的,目前国内演艺圈的标杆,行走的演技教科书气场全开是什么样子。

“不会。”秦意浓说,“我不是你。”

秦意浓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地摆事实,唐若遥却觉得她在揶揄自己,哼了声:“我演得不好吗?”

“嗯,好。”秦意浓心不在焉地回道,鼠标双击,点开关菡刚发送过来的文档。

网上很多视频不能下载,所以关菡提供的是链接,按时间、按电影名分门别类地做了总结,看上去一目了然。

唐若遥听不出她的诚意,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我呀?”

秦意浓将目光暂时从文档上移开,柔声哄道:“没有,真的演得很好,韩导不都夸你了吗?”

“我想听你夸。”唐若遥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

“想听什么?”秦意浓笑着问她。

“夸我漂亮。”

“你漂亮。”

“夸我大方。”

“你大方。”秦意浓夸完,忍俊不禁道,“这和演技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但是我听着开心,你说不说?”

“我说,还想听什么?”

“说你喜欢我,再说一遍。”语音和电话实时性又有所不同,唐若遥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目的是让秦意浓有一天能面对面地亲口对她说出来。

“……”秦意浓默默地说,“我要看剧本了。”

“秦意浓!”唐若遥又气又恼,娇得浑然天成,嗔得行云流水。

秦意浓蓦地觉得她这句撒娇的语调很耳熟,一时却又记不起来。她偏了偏头,说:“真要看剧本了,我不骗你。”

唐若遥不是胡搅蛮缠的,识大体道:“那你看吧,睡觉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你也是。”

“么么哒。”

秦意浓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回了个:“哒。”

唐若遥又在那边笑,秦意浓被她笑得面红耳热,先挂了电话。

秦意浓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放在电脑旁,找出纸笔,随时做笔记,才点开了第一个视频,是唐若遥最早的采访视频。那时候的唐若遥还很青涩,脸颊有点肉,却不显得过于圆润,只有掩饰不住的青春蓬勃,然而她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有年轻人的天真无邪,而是透着和她年龄完全不符的世情的沧桑,一双适合讲故事的眼睛,天生的演员材料。

秦意浓看了会儿采访,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里面说了什么,光顾着痴迷唐若遥漂亮的脸蛋和从容优雅的一举一动去了,登时有些面烫,幸好没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

秦意浓定了定神,认真地捕捉着里面的关键信息。

视频很多,她迫不得已开了倍速播放,但她已经决定等电影杀青,有空再重新看一遍了。

正如韩玉平所料,唐若遥这样的表演体系,几乎是她一出道就有了苗头,到第二部电影,已经窥到了入门之道,并能够做到去运用它。

唐若遥的第二部电影上映后,业内大获好评,叫好又叫座。在该电影的专题访谈里,主持人不无惊叹地问:“若遥是怎么做到毫无表演痕迹的?你饰演的这个角色和你本人的性格像吗?”

唐若遥答:“在接到这部戏之前是不像的,恰恰是截然相反,决定接这部戏以后,就像了。”

主持人不懂,问道:“什么意思?”

唐若遥笑笑,纤手扶了扶戴着的耳麦,口齿清晰道:“我拍戏可能不太一样,我会让人物直接进入到我的现实生活。比方说我现实里本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果接到一个活泼的角色,那我的性格就会跟着改变,不止是在戏里,而且在戏外,不拍戏的时候,我也会让自己一直保持在角色的状态,会变得外向,开朗。”

秦意浓蓦地拧了拧眉,脑海里闪过什么。

视频里,主持人哇了声,惊呼道:“好神奇,也很难的样子。”

唐若遥道:“这样才能做到最接近角色的内心,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主持人玩笑道:“这不止是接近角色内心吧,是你直接变成了角色啊。”

唐若遥矜持地笑了笑。

主持人又哇声,套路她道:“这样的话,你拍爱情戏岂不是很危险了?你也会跟着戏里的人爱上戏外的人吗?”

唐若遥打哈哈道:“那要拍过才知道,我年纪还小呢。”

主持人笑。

……

进度条走到尽头,视频播放完毕自动暂停,秦意浓却迟迟没有点开下一个。

她忽然想起来,方才唐若遥朝她撒娇的语气在哪里听过。在片场,拍摄中心,蜜月旅游期,韩沈二人一块去逛街,沈慕青故意落下韩子绯半步,韩子绯气恼交加,朝沈慕青撒娇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语气,一模一样。

秦意浓心里深处一直有一个疑惑,唐若遥怎么性格转变这么大,明明以前寡言少语,不论在她面前还是在媒体面前,都保持一致。为什么进了剧组以后,就变得活泼开朗,连脸皮都跟着厚了不少?

而主持人的那个问题,唐若遥拍过爱情戏以后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她会因为戏里爱上戏外的人,两年前的《寻人启事》,抑或是如今的《本色》?

细细想来,她和唐若遥的感情发展,与《本色》里韩沈的感情线几乎重合,韩沈的蜜月期,也是她们的“蜜月期”,是那次回家过后,她决定让唐若遥正式踏入自己的未来。

唐若遥不顾她的冷言冷语,一腔孤勇一往无前。究竟是她的执着?还是韩子绯的执着?

明明电影开机前,她已经决定放弃自己了,不是吗?

秦意浓神情晦暗不明。

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是唐若遥在爱她,还是……已经变成了韩子绯的唐若遥在爱着沈慕青?

五月中旬,已经入夏。秦意浓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她将自己蜷缩进椅子,在这夏天的暖意里,忽然不由自主地轻轻打了个寒噤。

月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妹想到吧,唐唐的入戏太深是用在这里的!

都留言呀,是普通刀变屠龙刀还是由刀转糖,就看你们了,冲鸭╰(*°▽°*)╯

给金鱼读者的友情提示:唐唐会因为角色改变自身性格,在66章和穆青梧的对手戏那段有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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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秦意浓在洗手台把咖啡杯洗了,开了瓶红酒,倒了半杯在手边,勉强收拾了自己遍地狼藉的心绪,继续看下面的视频。

唐若遥一直在首都戏剧学院念书,活跃的时间比较集中,绕着电影打转,开拍前杀青后,所以以她所说的那种表演方法,能直观地看出来她性格上的变化。

红酒瓶里的液体见了底,秦意浓将最后一口饮下,关上电脑。

时间从晚上八点到了凌晨两点,四下静悄悄的,秦意浓站起来的时候身形不稳地晃了下,唇色发白,短短的几个小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滑开调至静音的手机屏幕,对话框里塞满了唐若遥发过来的消息,断断续续的,从九点到十二点。

最后两条都是语音,秦意浓点开的时候手指微颤。

唐若遥轻笑着的语气:“晚安。”

下一条,还是这种明显的上扬少女音:“我真的睡啦,想你。”

秦意浓机械地回了两个字:

***

唐若遥一觉到天明,睡得身心舒畅,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消息。

[2:06]

秦意浓:

唐若遥立刻打字道:

宿醉加失眠,秦意浓指尖掐着酸胀的眉心,脑子里斧劈刀凿,分山裂海似的疼,她放下手指,改用拳头用力抵着自己的前额,轻轻地抽着气。

关菡倒了杯温水过来,转身去收拾桌上的酒瓶。

手机震了一下,秦意浓拿过来,看完回复:

唐若遥显然在等着她,秒回道。

秦意浓自嘲地笑了笑,现实比噩梦更可怕。

唐若遥说。

秦意浓将抵着前额的手放下来,慢慢滑进被子里,侧躺着蜷缩成一团,眼角微微湿润,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打字:

唐若遥抱着手机笑,还有别的,但是不方便说,只能偷偷写备忘录。

几秒后,那边回过来一句:

唐若遥没来得及撇嘴,紧跟着又跳出来一条:

大清早情话暴击,唐若遥心跳突然有点快,害羞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秦意浓说。

唐若遥将手机放回去,穿鞋下地。

秦意浓闭着眼睛躺了会儿,起来洗漱,因为脸色憔悴,化妆多耽搁了些时间,到一楼时唐若遥过来的脚步明显急切了些。

“早。”唐若遥看着秦意浓的墨镜。

“早。”秦意浓朝她颔首,神色清淡。

唐若遥习以为常,在外面的时候要避嫌。

剧组的车早就到了,唐若遥在楼下等着就是为了看她一眼,现在看到了,便主动说:“秦老师,我先去片场了。”

秦意浓点头。

唐若遥走近一点,眉眼染上一点笑意,压低声音道:“想我的话,就给我发消息。”

秦意浓从墨镜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会从几个采访视频就全盘否定面前的人,包括她的爱。只是她也不敢全然相信了,她需要时间,慢慢地去求证。无论如何,杀青在即,她不会在唐若遥面前表露出任何异常,影响她的表演状态。

如果爱着她的人,真的是韩子绯,那于她来说,又是一场虚无的梦幻泡影。她的前半生,想主动握在手里的东西不多,却无一不事与愿违,唐若遥也会是这样吗?

为什么?

秦意浓突然抬手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像是一把利刃,剖开了陈年的过往,心血漫无目的地四处横流,四肢冰凉。

“秦姐!”关菡急切地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秦意浓脸色异常苍白,心脏抽疼,急促地倒着气,说不出完整的话:“我……”

“我先扶你到那边坐下。”关菡忙道。

秦意浓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坐进了沙发里,手一直捂着心口没放下来,另一只手也攥紧了身边的沙发垫,指节用力得发白。

关菡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道:“医院?”

秦意浓轻轻地吸口气,吃力道:“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关菡说,“你的身体是能开玩笑的吗?上回医生都说了让你好好注意身体,现在不比以往了,你——”

秦意浓撩起眼皮,淡淡地打断她:“啰嗦。”

关菡不吭声了,但眼圈红了。

秦意浓:“……”她叹了口气,温声哄道,“我杀青了就去看医生,行不行?”

她耐心和助理解释:“我就是受了点刺激,所以才这样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什么时候见我不保重身体了?嗯?”

她上有老下有小,今日之前还想娶唐若遥为妻,永世不离,怎么敢随意作践自己的身体?

关菡和她四目相对,良久,吸了吸鼻子,妥协道:“好,那杀青以后你必须立刻去做检查。”

秦意浓咕哝了声:“你还管上我了?”她抬起头,含笑应道,“好。”

***

阿肖等人今天被迫做了一回哑巴。

不是她们转了性,而是关大总管对她们严防死守,一见她们嘻嘻哈哈地过来闹秦意浓,便一人一记凌厉的眼刀飞过去,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秦意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关菡去了,她今日也没有兴致和她们打闹,光打起精神应付一个唐若遥已经耗费她全部的精力了。

唐若遥今天还是虐心戏。

从河边回来后,韩子绯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把所有有关她和沈慕青的东西找出来,一样一样摊在桌上,她本来是想毁掉的,最后还是收进了盒子里,手指细细抚着盒面上的雕花纹路,无声地流泪。

戏外甜甜蜜蜜,戏里摧心断肠,反差过大,为了能做到最真实地表现人物,唐若遥早早地便开始独自窝在一个小角落里,低着头酝酿情绪了。

现场在调试灯光,韩玉平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秦意浓时不时往唐若遥的方向投去一眼,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担忧。

韩玉平搁下笔,正好捕捉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真不用这么紧张,哪个演员没有这么一遭,只有程度轻重的不同,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情绪说来就来的。再说了,她今天这场没昨天惨,肯定很快就出戏了。”

秦意浓没辩解,低低地嗯了声,神情落寞。

唐若遥酝酿完毕过来,韩玉平再跟她说了几句戏,秦意浓就在一旁坐着,唐若遥为了保持状态,自始至终一眼都没往她身上看,更没注意到女人黯然的眼神。

“《本色》第四十九场一镜一次,action!”

韩子绯下巴抵在装满了她和沈慕青回忆的木盒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

韩玉平:“卡。”他看着回放,皱眉道,“再来一镜。”

趁着演员还在戏里,化妆师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争分夺秒地给唐若遥补妆,韩玉平指挥灯光重新调试,各部门及演员就位。

“《本色》第四十九场一镜二次,action!”

“过。”韩玉平高声道,“下一镜,准备,十分钟后开拍。”

现场人员紧锣密鼓地忙碌起来。

唐若遥下一镜依旧在房里,所以她没动,干脆不出戏,双眼呆滞地坐着。秦意浓指尖掐进掌心,将刚迈出来的脚步收了回去。

“秦姐。”关菡手上拿了瓶水,递过来。

秦意浓接过来,没拧开,说:“谢谢。”

关菡:“不去看看唐老师吗?”

秦意浓摇头,目光始终黏着在唐若遥身上,轻轻地说:“算了,不要打扰她了。”

她有点怕,再次看到唐若遥麻木冰冷的眼神。昨天她可以说服自己是一时的,唐若遥是唐若遥,韩子绯是韩子绯,今天她突然没了支撑自己的理由。

所以还是,算了。

关菡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联系到她今早说受刺激的事,难不成是又闹矛盾了?明明昨天回去还好好的啊?

她再看看秦意浓,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连时常挂在嘴上的形式的笑都不见了。

“《本色》第四十九场二镜一次,action!”

韩子绯在房间里枯坐许久,脸上的泪迹干涸。

韩母来敲她的房间门,脚步声踩得巨响,气急败坏道:“死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是看到你鞋子在门口,我和你爸都要找疯了。”

韩子绯语气平静:“妈,我都这么大了,不会走丢的。”

韩母:“你开门。”

韩子绯把被子一蒙,和衣而卧:“我睡了。”

韩母:“你这孩子!”

“我真的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韩子绯打了个哈欠,说,“我好困。”

韩母和她隔着一道门板,停顿片刻,说:“行,那你睡吧,我也睡去了。”

“妈妈晚安。”

“晚安。”韩母笑笑,回头对走过来的韩父做了个“嘘”的手势。

韩子绯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本色》第四十九场三镜一次,action!”

翌日一早,一家三口在用早餐。

韩子绯筷子夹了根腌萝卜,放进勺子里,合着最后一口粥咽了下去,搁下筷子,说:“爸妈,学校要安排实习了,去外地,近几个月我就不回家了。”

“《本色》第四十九场四镜一次,action!”

韩母翻箱倒柜地给女儿收拾行李,一边收一边念叨,这是什么时候穿的那是什么时候穿的,又叮嘱她要看天气预报,注意保暖,有空打电话回来。韩子绯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难受,喊了声:“妈。”

韩母回头:“怎么了?”

韩子绯压下哽咽,眼圈不易察觉的红:“没什么,我和你一块儿收拾吧。”

“《本色》第四十九场五镜一次,action!”

韩子绯拖着行李箱站在巷子里,最后一眼深深望向了沈慕青家院子里火红的凤凰木。行李箱轮轴滚动,碾过一片零落的凤凰花,韩子绯离开了阳西巷。

……

“卡。”韩玉平长出了一口气,说,“过了。”

唐若遥今天拍了一整场,来回地雕琢细节,从上午到下午,中午随便吃了口盒饭,到现在累得筋疲力尽。她接过辛倩手里的水,灌了一大口,坐到椅子里休息。

当了一天的韩子绯,唐若遥垂首坐了良久,才渐渐地出戏,后知后觉地问起来:“秦老师呢?”

辛倩说:“你拍完以后,她就去休息室了。”

唐若遥关于现实的记忆很模糊,她偏了偏头,继续问道:“她今天跟我说话了吗?”

辛倩摇头:“没有。不过她有来看你,远远地站着,就是没过来。”

唐若遥迟钝地点了下头。

辛倩迟疑了几秒,说:“我看她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唐若遥倏然抬眼:“你说什么?”

辛倩挠了挠头:“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她印象里秦意浓每天都笑吟吟的,身边的人也很开心,叽叽喳喳,哎,辛倩忽然想起来,今天她身边的人也不叽叽喳喳了。

为什么呢?辛倩分析不出来,如实把她观察到的说了一通。

唐若遥蹙眉:“你说她一整天都没笑?”

辛倩:“是啊。”她用自己贫瘠的大脑思考过后,难得灵光了一回,说,“你都不看她,我要是她,我也笑不出来。”

唐若遥解释:“我那是因为……”她声音越来越低,抿紧了唇,霍然起身,大步流星朝秦意浓的休息室走了过去。

不管什么理由,她和秦意浓是恋人,自己冷落她一天,是她的错。

走到半路,秦意浓便从休息室里出来了,她脸上带着妆,穿一袭淡青色旗袍,绣花软底布鞋,漆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气质娴雅,唐若遥恍惚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秦意浓的戏接在唐若遥后面拍,所以她现在是沈慕青的打扮。

唐若遥僵在了原地,本能地低头绕路避开。

秦意浓愣了片刻,突然苦笑了下。

关菡担心道:“秦姐?”

秦意浓说:“我没事。”

关菡包里嗡嗡震了两下,她将秦意浓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说:“有您的消息。”

秦意浓解锁屏幕,并不意外。

唐若遥:

秦意浓远目四顾,在人群里搜寻到了唐若遥低头发消息的侧脸,打字道:

唐若遥发完这条秦意浓就没再回复了,她疾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不敢回头,怕在片场见到“沈慕青”的身影。唐若遥陷进沙发里,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压下了内心深处的不安。

还有不到十天,电影就杀青了。她的戏份杀青更早,只剩下三场。

韩子绯对沈慕青并没有由爱转恨,转而将那份爱埋藏在了心底。她想过遗忘,但是做不到,午夜梦回依旧会想起她,索性由着这份爱滋生、蔓延、疯长,融进她的骨和血,在她的灵魂里一寸寸地烙印上沈慕青的名字。

不久后,她无意中得知沈慕青没有怀孕,遂明白过来,当日在河边的那句话,是她为了让自己死心故意骗她的。韩子绯知道后大哭了一场,因为她知道即使沈慕青没有怀孕,她也是天平两端被放弃的那一个。

沈慕青永远不可能再属于她。

从此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属于她们两个人共同的回忆,活在这个世界上。

让她更伤心的是,她那么努力地想要让沈慕青拥有自己的生活,她却依旧陷在泥淖当中,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

她哭得撕心裂肺,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沈慕青。

韩子绯的人生还有几天就要结束了,她会做回唐若遥,不会再伤秦意浓的心。

唐若遥说服了自己,也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待会儿要怎么和秦意浓解释,要怎么和她保证,唐若遥从手机里调出备忘录,补充:还要道歉,道歉必须诚恳。

秦意浓给她送甜品,唐若遥如法炮制,叫辛倩去买。她自己则在休息室尽量让自己回到属于唐若遥的感情里,免得待会儿又出什么差池。

***

“《本色》第五十场,一镜一次,action!”

沈慕青已经很久没有在阳西巷见到韩子绯的身影了,一日去韩家送东西,和韩母闲聊,韩母翻着青石板上晒着的地瓜干,意外道:“她去外地实习了,没告诉你吗?”

韩母虽然先前不满韩子绯经常跑去找沈慕青,但沈慕青确实是个温和可亲的好邻居,还是个老师,她是乐意见到韩子绯和她关系好的。

沈慕青怔愣当场,她记不清自己接下来和韩母说了些什么,匆匆而返,背影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沈慕青回到自己家里,失魂落魄地打扫着卫生,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她们俩留下的回忆,活泼的韩子绯,温柔的韩子绯,嬉皮笑脸的韩子绯,沉稳可靠的韩子绯。

被她这双手亲手推开了的,韩子绯。

沈慕青抬眸,认真地看过屋里每一个角落,眼眶慢慢发红。

……

韩玉平:“卡。”

秦意浓眨眼,睫毛上挂着的那滴泪珠落了下来,用纸巾擦去,迅速出戏,去了韩玉平的监视器旁:“过了吗?”

韩玉平:“我再仔细看看。”他斜睨秦意浓一眼,“你就这么着急?”

秦意浓面不改色道:“嗯,哄女朋友。”

韩玉平一副牙要被酸倒的表情,挥手道:“边儿呆着去。”

秦意浓不动:“我就在这等。”

韩玉平:“……那随你吧。”

秦意浓盯着他的嘴,一个“过”字刚有了口型,她便步履飞快地往休息室走,一边走一边问关菡要过来手机,给唐若遥发消息。

她走路不看路,踩到了个小石子,一个趔趄,关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我没事。”秦意浓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继续快步往前。

在休息室门口便撞见赶过来的唐若遥,正好省了敲门的步骤,秦意浓怕她看到自己穿着戏服会难过,没和她打招呼,径自往里间的更衣室去了。

关菡倒了杯水放在唐若遥面前的茶几上:“唐老师请。”

唐若遥颔首:“谢谢。”

她焦急地往更衣室门口瞧,攒了一箩筐的话要说。

关菡眼观鼻鼻观心。

吱呀——

更衣室门被打开,两人同时望过去,一抹抢眼的红顿时映入眼帘,她近来很少在片场穿红裙,装扮以舒适休闲为主,今日不知为何重新捡了回来。

非但如此,她还穿了高跟鞋,戴了一对夸张的耳环,长发重新梳过,悉数挽至一旁,唇妆亦化了大红唇,总之从头到脚,除了脸,没有一丝一毫像沈慕青。

在小小的休息室里,隆重出了国际颁奖典礼的气势。

唐若遥一愣,旋即心生感动。

她走过去抱住秦意浓,秦意浓回抱住她。

关菡识趣地出去,带上了门。

唐若遥用脸颊亲昵蹭了蹭女人的脸颊,还有些冰凉凉的水迹,她刚卸了妆,连化妆棉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出来了,感动变成了酸涩。

“你不用这样的。”唐若遥轻声道,心内愧疚难当。

“哪样?”秦意浓懂装不懂,故意在她耳边轻笑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在唐若遥看不见的角度,她唇角勾起苦涩的弧度。

还是说……你更喜欢沈慕青?对我,只是爱屋及乌。

“你怎么样都好看。”唐若遥松开她,拉着她的双手在沙发上坐下,两人面对着面,唐若遥道,“今天我又冷落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秦意浓轻轻摇头。

“有关系。”

秦意浓眸心微讶。

唐若遥没有心安理得地接受她温柔的迁就,严肃道:“我喜欢你,我让你为我难过,就是我的错。不管什么理由,你有资格有关系,有资格生气,直接骂我都行。”

秦意浓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你喜欢我?”

唐若遥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秦意浓抿唇:“没什么。”她说,“我不会骂人。”

唐若遥笑道:“我也不会。”

秦意浓瞟她:“那你叫我骂你,不就是一句空话了?”

唐若遥唔声:“有几句骂人的话我还是会的。”

“比如?”

“比如,宝贝儿,乖乖,宝宝,小可爱,小笨蛋,小傻瓜……”唐若遥一本正经地列举着。

秦意浓弯唇笑起来。

唐若遥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逗她:“你挑一个骂我?”

秦意浓不自在地别开眼,说:“不要。”一个比一个那什么。

唐若遥道:“那我挑一个叫你?你喜欢哪个?”

秦意浓不说话,心里却在悄悄地脑补唐若遥说这几个词的语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和唐若遥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唐若遥读懂了她的潜台词,一边害羞,一边想听。

唐若遥无端端跟着紧张起来,明明方才哄秦意浓开心时说得挺顺,真要她认真喊这种称呼,还是有点难为情。她张了张嘴,数次都没能顺利吐出来那个“宝贝儿”。

唐若遥想了想,取了个巧。

《本色》里韩子绯曾经叫过沈慕青“乖乖”,她当时拍那镜的时候卡了好几次,后来把这个词练了几百遍,可谓烂熟于心。

唐若遥遂伏到她耳畔,低低地道:“乖乖。”

秦意浓指节倏地攥紧,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唐受:万万没想到,我追妻路上最大的阻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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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唐若遥喊完以后想看看秦意浓的反应,白皙脸颊会不会害羞得泛起红晕,谁知秦意浓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别说看她的脸了,唐若遥连转头看一看她耳朵都费劲。

唐若遥向来不违逆她的意思,既然她按着自己,她索性就不动了,乖觉地轻声问:“怎么了?”

秦意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说:“不好听。”

唐若遥好笑,心道不好听你听完以后抱我这么紧干吗?但秦意浓说不好听,她便顺水推舟道:“那你喜欢听哪个?”

秦意浓声音闷闷的:“都不喜欢。”

唐若遥哄着她:“那我都不说了,好不好?”

女人沉默了一秒,下巴轻轻地搁在她肩膀上:“好。”

唐若遥心头滑过一丝微妙的寒意,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知道秦意浓大度,特别是在表演方面,一向是她的领路人,不会因为她要调动情绪拍戏的原因冷落她一天生太久的气,但她现在忽然不敢肯定了。

理智上再大度,情感上她也是个小女人,所以她还没消气?

唐若遥把事先打好的腹稿挖了出来,细长手指梳着她背后的乌黑长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想好了措辞道:“我很快就杀青了。”   

秦意浓说:“嗯。”

唐若遥说:“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不会出现太多次,下次我再拍这种戏的时候,你就当我在宾馆睡觉没有来片场,片场没有唐若遥,只有韩子绯,那个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意浓攥着手指,下颔线绷紧:“……嗯。”

“今天我没理你,对不起。”唐若遥又道了一次歉,诚意十足。

“没关系。”秦意浓还是说。

唐若遥顺势环住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女人柔软的发顶上,蹭了蹭,认真保证道:“一切都是权宜,我保证杀青以后,绝对能缓过来,到时候我天天在片场给你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好不好?”

秦意浓垂眸笑了下,只有唇角上扬,窥探不出真实的情绪。

唐若遥闭上眼,低头在女人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秦意浓往她怀里窝了窝,说:“我有点冷。”

唐若遥已经抱得她很紧了,单手牵过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搓了搓,往里哈气,担忧溢于言表:“你怎么这么冷?”都夏天了。

秦意浓:“你不是知道么,体寒。”

唐若遥俨然以她女朋友自居了,她们之间只差一个名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于是唐若遥半开玩笑地数落道:“衣服穿少了。”她作势起身,“我给你拿件外套,是都在更衣室里吗?”

秦意浓拉住她,下巴指了指沙发另一边的薄毯。

唐若遥一只手扯过那张毯子,展开来盖在秦意浓身上,整个人包住。

唐若遥握紧她的手,心疼道:“好点了吗?”

融融的暖意从毛毯里散发出来,近旁还有年轻女人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在熟悉的怀抱里,秦意浓生出一分迟疑。   

她拉了拉唐若遥的袖子。

唐若遥低头:“嗯?”

秦意浓试探她道:“你喜欢我穿成这样吗?”

哪样?唐若遥反应了一秒,才明白她说的是标志性的红色长裙,说:“喜欢。你不是一直这么打扮吗?”

秦意浓敛眸道:“我有一段时间天天穿长袖长裤的。”

唐若遥说:“也喜欢。”想了想,她问,“你是不是更喜欢休闲一点的打扮?” 

秦意浓点点头。

唐若遥笑道:“那就穿得休闲点吧,你开心最重要。”

秦意浓一句“我是谁”涌到了嘴边,怕唐若遥起疑,咽了回去,低低地说:“嗯。”

唐若遥看她乖巧得不像样,心底涌上万般柔情,忍不住低下头,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了她唇上红润的胭脂。

分开后,她对上秦意浓明显有些懵然的墨黑双眸,好笑道:“早上你和我说的话,忘记了?”

“什么?”

“我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亲我,你说要让我美梦成真。”唐若遥曲指刮了一下女人的鼻梁,轻笑着说。

“你的梦还没有成真。”秦意浓说。

“为什么?”

“因为……”秦意浓直起身,抬指卡住了年轻女人的下巴,迫得她仰起头,目光锋利,“你梦见的是我亲你,不是你亲我。”

唐若遥属弹簧,秦意浓弱她就强,秦意浓强她就弱,此消彼长。现在秦意浓忽然强势起来,她便有点儿腿软。

她主动凑上前,秦意浓却往后一撤,没让她碰到。

唐若遥睁开眼睛,流露出一丝不解。

她张了张嘴:“秦——唔!”

秦意浓忽然封住了她的嘴唇。

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唐若遥,她不是沈慕青,她要对方认清并记住的只有她秦意浓。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唐若遥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眼前出现画面都是再久以后的事情了。

秦意浓去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放进仍在出神的唐若遥掌心,嗓音低哑道:“喝一点。”

唐若遥两只手掌合拢,低头抿水,悄悄用余光去瞟秦意浓,对上她揶揄的视线却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这个秦意浓有点像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温柔、强大、充满难以抗拒的成熟女人的魅力,不同的是,没有以前刻意划分出来界限的疏离感。她可以随时牵她的手,十指紧扣,和普通的情侣一样。

秦意浓看着唐若遥在自己的注视下脸越来越红,桃花眼微微上挑,坐到了她身边。

“喜欢吗?”她笑着问。

唐若遥点点头。

“喜欢你亲我还是我亲你?”赶在她回答之前,秦意浓抢先道,“不能回答都喜欢。”

唐若遥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抬眸迅速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声若蚊蝇地哼哼道:“你亲我。”主动是表达,被动是接受,她能从秦意浓的亲吻里清晰感觉到自己是在被爱着的,目前对她来说比爱人更重要。

秦意浓揉了揉她的脑袋,弯起眼睛,说:“乖。”

唐若遥动了一下肩膀,忸忸怩怩地问:“所以能不能再……”

秦意浓欣然应允。

她不想沉溺在自己的主观臆断里自怨自艾,这是她现在唯一想要主动争取的,她舍不得放弃。所以她要发掘对方属于唐若遥的一面,越多越好,来说服自己坚持下去,不要动摇。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唐若遥,能够拥有无穷无尽的勇气,去追求,百折不挠。她不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她怕光,也怕暗,怕伤害,也怕受伤,身后就是她躲惯了的硬壳,在里面什么都不用担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一盏油灯,不亮,但足够支撑她安然无恙地活下去。但她感受过外面的鲜花和阳光,脚就跟扎根在原地似的,无论如何也退不回去了。

她想为唐若遥勇敢一次,即使那很难,要花很大的心力和自己斗争。她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结局依旧失败的话……

唐若遥闭着眼睛,没有看到秦意浓慢慢地睁开了眼,眸底一闪而过的泪光。

***

“关菡,遥遥其他的资料都整理齐了吗?”回程的保姆车上,秦意浓一只手点着平板上唐若遥的百科界面,里面的介绍她早已烂熟于心,但她还是点进了这个页面,上下滑动着。

关菡说:“好了,如果有遗漏我稍后再补充给你。”

秦意浓嗯声。

关菡问:“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秦意浓划过一页图册,说:“还行。”

保姆车里其他的小助理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充满了困惑。

秦意浓抬头,环视那帮已经修了一天闭口禅的小孩儿,弯唇笑道:“怎么这么安静?阿肖,给我唱首歌听。”

阿肖愣了下,瞧一眼关大总管,关大总管面无表情地点头,她才应声道:“好嘞,秦姐想听什么?”

秦意浓笑着问:“大家想听什么?随便点。”

助理们闹起来,叽叽喳喳地开口点单:

“爱情三十六计。”

“月亮代表我的心!”

“光辉岁月!”

“波斯猫!中国话!”

阿肖朝天翻个白眼,吐槽道:“都是什么老掉牙的歌,年轻人,能不能时尚一点?来点儿新歌。秦姐你说是不是?”

秦意浓唔声,一本正经道:“那就美酒加咖啡吧。”年发行,流传广泛,比在场年纪最长的秦意浓都大了一轮多。

众人哈哈大笑。

阿肖认命地从手机里搜伴奏,掐了个甜美嗓,开始唱:“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全车人包括秦意浓非常有默契地给她打拍子,除了铁面无私的关菡。

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关菡虽然没有笑,但望向那帮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年轻助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暖意。

她做不到哄秦意浓开心,这群人可以,算是各有所长。

秦意浓没忘记关菡,凑过来低声问她:“你想听什么歌?”

关菡微愣,说:“我不爱听歌。”也不爱唱。

阿肖众星捧月,得意忘形,吆喝道:“关菡姐给我们唱一个呗。”

关菡一记眼刀飞了过去,阿肖差点从座位上滚下来,再次引得哄堂大笑。

秦意浓唇角勾起恶作剧的笑容,拍着手道:“来一个,关菡;关菡,来一个……”

老板带头,山里的猴子们纷纷冒出了头,齐声起哄:“来一个,关总管;关总管,来一个……”

五千只鸭子嘎嘎齐鸣,连坐在驾驶座里的司机都听到隐约传来的动静,挠了下后脑勺,好奇得不行。

这换在往常,关菡一人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奈何有秦意浓这座大佛坐镇。她今日好不容易开心了一些,关菡舍命陪君子,破罐子破摔道:“你们想听什么?”

秦意浓仁慈地一笑:“你挑一首你擅长的。”她还没听过关菡唱歌呢。

关菡问:“清唱行吗?”跟着伴奏她肯定找不着调。

秦意浓:“行。”

关菡清了清嗓子,半晌,认真地唱了一首《精忠报国》。

保姆车抵达酒店,一行人仍然笑得东倒西歪,差不多是从车上跌下来的,一个扶一个地并排站稳了。关菡黑着脸,倒数第二个下车,候在车旁,尽职地等秦意浓。

秦意浓一只手捏着张纸巾,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只手搭在了关菡的胳膊上,提着裙摆下车。

关菡不能说秦意浓,于是板起脸呵斥那帮小孩道:“在这杵着当门神呢,还不赶紧回去?”

一行人作鸟兽散,阿肖跑走之前不忘朝关菡吐了吐舌头,相当地皮。

关菡气得心口起伏了一下。

秦意浓拍了拍她的手背,出言安慰道:“明天再收拾她们。”

关菡幽怨地看她一眼。

秦意浓理亏,讪讪地避开她眼神,低头摸了摸鼻尖。

她怎么知道关菡五音不全,是个破锣嗓子?

早知道……

“早知道的话你会怎么样?”晚上,秦意浓和唐若遥打电话,把这件趣事说了,唐若遥笑了半天,才继续问道。

“我就开录音录下来,给你放房间里镇邪避灾。”秦意浓说。

“你这么损关菡,关菡知道吗?”唐若遥忍俊不禁。

“她知道的话恐怕要辞职。”秦意浓斜倚在桌边,低头无所事事地把玩着笔筒里的圆珠笔。

唐若遥哈哈大笑。

秦意浓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句:“我这样你喜欢吗?”

唐若遥莫名,不假思索回答道:“喜欢啊。”不是说喜欢是需要理由的,但爱不需要。她爱的是她这个人,不管秦意浓变成什么样,她都喜欢。

她语气真诚,做不得伪。

秦意浓轻轻地咬住下唇,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她像是一个冒着被冲走的风险摸着石头过河的盲人,每寻到一块石头,便如获至宝,紧紧地抓住不放,终点是她的爱情。

唐若遥听出了她细微的不对劲,道:“秦老师。”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还是你遇到什么问题了?”

秦意浓垂眸望手中的笔,说:“没有。”

“真的吗?”

“真的。”秦意浓明知她看不到,却还是点了点头,像是说服自己。

不想影响唐若遥的拍摄状态,这是秦意浓不和她说实话的主要原因之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始终没有要和人,不管是亲人、朋友,哪怕是现在的“爱人”分担的意识。一个人扛久了,渐渐地就习惯了,光是主动倾诉对她来说都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上次是唐若遥不管不顾非揭她的痛处,她才忍不住透露了一点真实的情绪。

她习惯了以保护者和付出者的姿态出现,护佑她想护佑的,将最好的展现给对方,内心深处的不安、狼狈和伤疤都留给自己。   

很多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将来有一天她会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一个人扛,学会放过自己,两个人的晴空会明媚且美好,地上有花有树有野草。

唐若遥不放心道:“如果有事的话,记得随时和我说,我们俩一起面对。”

秦意浓:“嗯。”

耳旁响起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关菡的声音:“秦姐。”

秦意浓和唐若遥说了句,挂了电话,说:“请进。”

关菡进来后带上门,道:“我来把酒瓶收走。”

秦意浓点点头,主动往窗户那边走了几步,给她挪出空间。

这些东西一向是关菡亲自收的,早上秦意浓状态不佳,关菡跟着着急上火,又得下楼见唐若遥,便留到了晚上。关菡扫一眼旁边新开的一瓶威士忌,和玻璃杯里只剩下浅浅一个杯底的酒液,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严肃道:“你又喝酒了?”

秦意浓一愣,莞尔道:“我不是每天都喝酒吗?突然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关菡没有因为她态度随性而一笔带过,沉声道:“我说的不是助眠那种喝,你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秦意浓比出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轻笑着纠正她:“没有,还差一点。”没完全喝醉,但头疼是真的。

关菡说:“那只能说明你酒量又好了,喝那么多都不醉。”

秦意浓笑了下:“谢谢夸奖。”

她明摆着拒绝交谈,关菡转过身,把酒瓶拢在一起,玻璃瓶身撞得叮咣乱响,声音一点都不见低地自言自语道:“你最近喝酒越来越凶了你知道吗?”

本来关菡以为她谈了恋爱会变好,也许会慢慢戒酒。但事实恰恰相反,光拍《本色》这三个月,电影还没杀青呢,光关菡知道的醉酒就有两次,一次甚至喝得烂醉如泥,如今连晚上平常喝的用来助眠的剂量都加大了。

秦意浓的笑意僵在嘴角。

关菡:“上次家庭医生给你检查,明明白白说了你的身体现在在走下坡路,你三十岁了,我没有说秦姐你年纪大的意思,但确实比不上二十来岁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不敢作践身体,但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关菡顿了顿,故意挑了个严重的词,吓唬她道,“在慢性自杀,你懂吗?”

秦意浓冷冷地盯着她,关菡积攒的勇气跑了个精光,干巴巴地做总结陈词:“少量饮酒可以,酗酒有害身体健康。”

秦意浓盯住她不放,目光森寒。

关菡抱着酒瓶一步一步往后退,后背抵住了门板:“秦姐,我先走了。”

秦意浓:“等一下。”

关菡:“还有什么吩咐?”

秦意浓冷漠道:“你只是我请的助理。”她着重强调了“助理”两个字。

关菡抿紧唇。

“我不喜欢多话的人,记住你的本分,出去。”秦意浓说完,转过身不再看她,侧脸线条冷硬。

耳旁响起关门声。

秦意浓在原地站了许久,转过来看着盖好瓶盖的威士忌,房间灯光渲染得玻璃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流光溢彩,她是倒了半杯,不知不觉便喝光了。

她从出道伊始便谣言四起,她扛不住谩骂的压力,选了一样最简单直接的抵抗办法,即通过酒精麻痹自己,好让自己暂时忘却那些噩梦,后来发生的事越来越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养成了习惯,但她一直以为她没有酒瘾。

秦意浓端起玻璃杯,将杯底的酒液一饮而尽,她不觉得很好喝,甚至不如白开水,但就是忍不住,酒柜里的酒开了一瓶又一瓶,每天都会少掉一些。开心的时候当作调剂,难过的时候自不必说,压力大的时候用来纾解,思考问题的时候也习惯倒一杯放在手边,每天睡觉前更是必不可少。

在酒场上练出来千杯不倒的海量,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帮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反过来被酒精绑架了?

她蹙着眉,静静地沉思着,眼神忽明忽暗。

半晌,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冲到洗手台清洗干净,酒瓶也收到酒柜里,落锁,拧了块毛巾,一一擦过桌面,床头柜,开窗通风换气,直到一点儿酒味都闻不见。她垂下眼,看着自己神经质般轻微颤抖的双手慢慢恢复了平静。

秦意浓抬手抹了把脸,压抑狂跳的心脏,搓了搓异常冰凉的手指,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搜索词条:如何戒酒。

***

关菡抱着酒瓶从秦意浓房间出来,对面的房门突然在她面前打开了,关菡条件反射地将手里的酒瓶往后收,但拜秦意浓喝得太多所赐,她此番遮掩并没有成功。

唐若遥皱着眉头,眼神锐利:“那是什么?”

关菡闷声不吭地往自己房间走。

唐若遥出手攫住她的手腕,想起来关菡奇大的力气,马上松开,能屈能伸地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笑:“关菡姐。”

关菡站住脚步,面无表情:“有事?”

唐若遥看清了她手里的瓶子,眉间纹路更深:“秦老师又喝酒了?”

关菡刚被骂,心里藏了两分火,情绪起伏,冷冷地说:“不然还有谁?”

唐若遥问:“为什么?是昨天喝的吗?”

关菡说:“你自己问她。”如果她愿意说的话。

关菡平淡说:“失陪了。”

唐若遥:“关菡——”

关菡快步走到门口,实在忍不住了,反正今日越了一次助理的本分,她干脆再越一次,大不了把她炒鱿鱼好了。

她一狠心,几步走回来,站在唐若遥面前,一字一字道:“我手上的酒瓶,全是她昨晚喝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她再这么喝下去,迟早把自己喝死。”

唐若遥瞳孔骤然一缩,失声道:“你说什么?”

关菡扬了下拎着的瓶子,漠然道:“你要是还想看见她活蹦乱跳地多活几年,就帮她戒酒。”

“我知道了。”唐若遥眼神沉了沉,问,“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关菡已经破了两次规矩,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何况秦意浓偷偷让她查唐若遥的事,她说出来万一影响两个人的感情怎么办?她可以被炒鱿鱼,她的cp不能拆。

于是关菡选择闭口不言。

唐若遥眯了眯眼,猜测道:“和我有关?”

关菡眸色不易察觉地闪了一下。

她说:“我回去了。”

唐若遥看着她的背影,心道:果然和我有关。

她就说今天秦意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问了好几遍她喜不喜欢她这样,又喜不喜欢她那样,肯定是那个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了。

唐若遥气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决定明天和秦意浓好好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奖竞猜题:酒是伏笔,猜到用在哪里的,奖励0晋江币,过几天就揭晓了哈哈哈哈

像秦姐姐这样的,需要被喝八八六十四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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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唐若遥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败在了第二天的电影拍摄安排上。她今天的戏还是悲情戏,即她无意得知沈慕青怀孕是骗她的一事,得酝酿情绪。

唐若遥只来得及在一楼大厅见面的时候,和秦意浓提前约定,今天这场戏拍完以后她有重要的话要和她说。

重要的话?秦意浓一只手抄在外套兜里,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里猜测她会和自己说什么,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关菡。”

“在。”关菡心脏咯噔了一下,以为自己昨晚上的冲动之言被秦意浓听到了,马上垂眼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你记录一下,我最近饮酒的频率,还有分量。”秦意浓吩咐道。

关菡怔了两秒,低声说:“好。”

“走吧。”秦意浓说,握成拳头的那只右手从兜里拿了出来,轻轻地松开,掌心内侧向里,掌纹中央一道浅浅的结了痂又脱落的淡红色疤痕。

秦意浓雷打不动地坐在韩玉平身侧,韩玉平和她闲话聊天:“这是她最后一场哭戏了,你再熬熬,熬过今天就好了。”

秦意浓嗯声,淡淡道:“我知道。”

韩玉平低头对分镜脚本,闻声偏了一下头看她,说:“你今天兴致不太高啊。”

秦意浓面不改色:“你女朋友哭成这样,你兴致高得起来吗?”

“也是。”韩玉平说,“那你完全可以去休息室等她啊,看这种戏不是虐你自己么?不缺这一场两场的。”

秦意浓说:“那不行,我怕你欺负她。”

韩玉平愤然道:“我就不该以为你谈了恋爱会转性!”老狗比就是老狗比!

秦意浓扬唇笑笑。

她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韩玉平一个问题,道:“叔叔,你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大吗?你那么想摆脱一个人,结果却活成了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韩玉平克制住点烟的冲动,严谨地回答:“分人,有的人会从原生家庭里吸取教训,避免重蹈上一辈的覆辙。有的人会被影响,潜移默化,没办法,毕竟成长环境在这里。”

他终于点了支烟,深吸一口,吐出个烟圈,怅然道:“我一辈子没有儿女,就是因为我的父亲,他掌控欲特别强,暴躁易怒,我小时候跟同学去爬枣树,抱了一堆枣开开心心地回家,他抄起旁边的棍子把我打得爬不起来。我心中愤恨,长大以后就和他对打,不知不觉脾气就养得和他一样暴躁,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大动干戈。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改变了我很多,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成为一个父亲。”

韩玉平捏紧了双拳,他已经花甲之年,谈到童年时仍忍不住心绪波澜起伏。

秦意浓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件事,她一直以为韩玉平没有生儿育女是客观的身体原因。

“你现在后悔吗?”

“有时候会后悔。”韩玉平夹着烟,眯起了眼睛,尤其是看到别人家含饴弄孙、子孙满堂,自家永远冷冷清清,怎么会不羡慕呢?

“不过……”他看了秦意浓一眼,忽然笑道,“现在不是有你了吗?你和唐若遥什么时候要孩子?”

秦意浓眼神不易察觉地躲闪了一下,说:“两个女人怎么生孩子?”

韩玉平道:“怎么不行?现在科技发展这么快,说不定就能了呢,实在不行你们俩领养一个也行,我不在乎血缘的。”

秦意浓想起家里的秦嘉宁,要是被韩玉平知道自己瞒着他这么久,估计要撕下自己一层皮来。

她顾左右而言他:“唔,再说吧,她还小。”

韩玉平却没轻易放过她:“她是还小,你不小了,你生日是六一儿童节么?想要什么礼物?”

秦意浓说:“你戒烟。”

韩玉平马上回道:“你戒酒。”

秦意浓语速飞快道:“成交。”

韩玉平没料到她会答应,被摆了一道,试图挣扎道:“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讨论一下……”

“你觉得没有用。”秦意浓抓过他的手掌在上面拍了一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韩玉平面如死灰。

看着韩玉平泄气的脸,秦意浓心田笼罩的阴云倒是散去了不少。

她攥了一下拳,掌心的划痕隐隐作痛,连带着那道痕迹,被秦意浓一起用力握进了手心,指节泛白。

她一定,不会变成秦鸿渐。

场记打板:“《本色》第五十二场一镜一次,action!”

韩玉平:“卡。”身后的凳脚推拉,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站起来,高声道,“过了。”

唐若遥把眼泪擦干,不多久,就主动过来找秦意浓了。

电影里的人物已经分开了几个月,韩子绯不再对沈慕青心怀抵触,唐若遥自然再不会受她影响,戏外刻意疏远秦意浓。

“秦老师。”唐若遥勉强放慢了脚步,没让自己飞跑着扑过来。

“唐老师。”秦意浓朝她颔首,眼神里蕴藏一抹熟悉的温柔。

唐若遥差点忘了想跟她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想牵手,想亲亲抱抱,她望了眼休息室的方向,意图昭然若揭。

韩玉平在一旁冷不丁道:“秦意浓要拍戏。”

唐若遥说:“那好吧,我在这等着。”

秦意浓软语道:“去休息室等也行。”她和许世鸣“甜甜蜜蜜”,“韩子绯”受刺激就不好了。

唐若遥摇头,坚决道:“我就在这看。”

秦意浓说不过她,妥协道:“行,不舒服的话就不要看了。”

唐若遥点头如捣蒜。

沈慕青拍的这一镜是,沈慕青决定不离婚后,许世鸣要她行夫妻之实,皆被她寻了各种各样的由头婉言拒绝。有一次她试图接受,却没想到会反应强烈地偏头干呕。许世鸣吓了一跳,用危险的目光盯着她,最后走到外面吸烟去了,眼神阴郁。

沈慕青在房内独自枯坐,点滴到天明。

韩玉平看向唐若遥抓在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毛巾,已经被拧成了一团。

韩玉平:“卡。”

秦意浓和饰演许世鸣的戴永清礼貌地互相点过头,施施然走到了监视器后,看唐若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叫你不要看了。”

唐若遥气鼓鼓的:“我就要看。”她接过关菡手里的湿毛巾,把戴永清碰过的地方,包括手都仔细擦了一遍。

不远处的戴永清瞧见这幕心情复杂。

秦意浓嗔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注意影响。片场呢,人多眼杂,你这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样子,被人看到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唐若遥将毛巾交到秦意浓手里,秦意浓自然地擦拭了一番,低声问唐若遥:“这样行了吗?”

唐若遥蹙眉:“不行。”

秦意浓好脾气地笑问:“那你想怎么样?”

唐若遥问韩玉平:“秦老师下一镜还要多久?”

韩玉平头也不抬道:“半小时。”

唐若遥拉着秦意浓走了,在休息室把秦意浓身上陌生的气息全都用自己的盖住,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眉头,勉勉强强道:“现在差不多了。”

秦意浓和她开玩笑:“这么爱吃醋,将来我要是拍尺度更大的戏,你怎么办?”

唐若遥一耸肩:“眼不见为净。”

秦意浓轻笑出声。

唐若遥反问她:“那要是我拍这种戏呢?”

秦意浓思索了下,道:“我帮你看看有什么可改进的?”

唐若遥不声不响,一口咬在她脸上。

秦意浓:“嘶——”她手掌抵着唐若遥的额头推开她,“你怎么动不动就咬人?”

唐若遥竖起一根食指,纠正道:“不是咬人,是咬你。”

秦意浓摆手,认命了。

小朋友牙口好,她喜欢的话,让她多练习练习也不错。

唐若遥凑过去,在她脸上被咬出浅浅牙印的地方又亲了一口,长久不放。她睫毛乌黑长密,眨眼的时候两把小扇子一样,在女人柔净白皙的脸颊轻轻搔过,细细的痒。

秦意浓闭了闭眼,忍着痒意笑道:“好了吗?”

“好了。”唐若遥坐回来,两只手握着女人的双手,眼神柔和地望进她墨黑的双眸,转口问道,“前天晚上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秦意浓右手无名指不易察觉地颤了下。

除此之外,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语气平淡道:“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在走廊撞见关菡。”唐若遥说。

“她和你说的?”秦意浓目光渐冷。

“我自己看的。”唐若遥直视她的眼睛,现在关菡算半个自己人,她不能拖对方下水。顿了顿,她帮关菡开脱了一句,说,“你喝得那么多,她藏都藏不住。为什么?”

秦意浓没说话。

“是因为我吗?”唐若遥追问。

秦意浓双目微瞠。

唐若遥肯定了,脱口道:“就是因为我对不对?”她察觉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连忙克制了一下,声音跟着降低了两度,耐心诚恳道,“我哪里做错了事,你告诉我,我立刻改。”

秦意浓被她这样的眼神盯得心中激荡,险些和盘托出,但隐瞒的意识再度占据上风,她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做到坦诚以告,于是她折中了一下,平静道:“确实和你有关,但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

“嗯?”

秦意浓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温和,却带一点少女的埋怨口吻道:“你不是拍分手戏哭得特别惨么,还推了我。”

唐若遥立时惭愧地低下头。

“我也会不开心啊,不是你哄两句就会好的,回去以后越想越不开心,”秦意浓把她炉火纯青的演技发挥到淋漓尽致,主动偎进唐若遥怀里,低落道,“就忍不住开了瓶酒。”

唐若遥羞惭极了,耳根红透,简直抬不起头:“对不起。”

秦意浓说:“我喝酒是因为你,喝那么多却和你没关系。”

唐若遥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困惑。

秦意浓略微笑笑,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我最近才发现我有酒瘾,因为酒量太好,所以喝起来没有概念,一瓶接一瓶就这么过去了。”

唐若遥嘴唇翕动,秦意浓已经抢先主动说出了她心里的话,柔柔地拉住她的手腕,咬着唇道:“你帮我戒酒,好不好?”

唐若遥下意识点了点头。

秦意浓再次偎进她怀里,唐若遥本能地环住她。

她脑子里像是被女人灌了迷魂汤,秦意浓轻言软语便把她哄得找不着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休息室外,关菡过来敲门,喊秦意浓过去拍戏,唐若遥才发现进来以后,基本上都是秦意浓在说,她几时这么多话过?

秦意浓起身,唐若遥条件发射伸手攫住她纤细的手腕,阻了一下她的去势,从纷纭复杂的思绪里勉强抽出了一根,断断续续地开口道:“你昨天……为什么问我喜不喜欢你?”

秦意浓沉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幅样子唐若遥是熟悉的,她知道秦意浓没有安全感,很多时候都不爱开口,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把她包围得密不透风,才能从中寻到一点确定。

自己这几天时不时的冷落她,她会怀疑在情理之中,所以通过这种迂回的方法来向她求证。唐若遥自动补全了逻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猜到了秦意浓一半的想法。

唐若遥张臂,紧紧地抱住女人,伏在她耳边,发誓似的一字一字道:“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秦意浓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攥紧了唐若遥的胳膊。

一辈子……么?

“很长的。”女人低低地说。

唐若遥一愣:“什么很长?”

“一辈子很长。”女人抿了抿唇,轻声解释。

“一辈子是很长,但一天很短,我们过好每一个一天,等将来坐在摇椅上白了头发,你就会发现一辈子其实很短。”

“我想现在就白了头发。”秦意浓闷闷地说。

唐若遥失笑,继而心中一恸,抚了抚女人的长发,柔声道:“那不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比如?”秦意浓兴致缺缺地说,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没意思。

“比如……”唐若遥眼珠转了转,厚着脸皮在她耳畔低声道,“我还没有向你求婚。”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女人霍然站了起来,背对着她捋了下耳发,白皙细腻的耳根瞬间红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磕磕巴巴道:“我……韩导在催了,我先走了。”

唐若遥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大笑出声。

秦意浓捕捉到身后的笑声,拉开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门口候着的关菡扶了一下胳膊。

唐若遥扬声问:“没事吧?”

秦意浓答也不答,脚步匆匆地走了。

唐若遥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说完她心里却被某种突如其来的汹涌情感彻底淹没,连血液都跟着升温上涌。

求婚?

唐若遥被这个念头裹挟,迅速打开手机里的app开始查自己的存款,估算了一下,打开了几个钻戒品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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